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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指沙盘，快速介绍：“关城虽险，然年久失修，多处城墙破损，女墙坍塌，守军兵力不足，且连日鏖战，疲惫不堪，粮草军械……更是捉襟见肘。”
“朝廷虽已命常玉梁筹措转运，然首批粮草……杯水车薪。如今士气低迷，军心浮动，容郎中可有良策？”
裴旭的语速不快，但字字句句都带着千钧重压。
城防破损、兵力不足、粮草匮乏、士气低迷……每一个问题，都足以致命。
而此刻，它们如同沉重的枷锁，同时压在拒马关的头上。
容与凝神细听，目光扫过沙盘上那代表拒马关的微小模型，以及周围代表北金大军、如同乌云压境般的红色标记。
她心中凛然，深知形势远比她想象中更加严峻。
“臣……明白了。”容与声音沉静，不卑不亢，“殿下放心，臣既奉旨前来，自当竭尽全力，协助殿下，共度时艰。”
裴旭看着容与沉静无波的面容和清澈坚定的眼神，心中微微一动。
这位新来的郎中，虽年轻，但面对如此危局，竟无半分惧色，反而有种沉稳如渊的气度。
他点了点头：“好！容郎中，既然父皇有命，本王便命你即刻接管军务后勤！”
“容郎中尽快核查粮秣军械库存，整顿后勤秩序，监督粮草军械发放，务必确保前线将士无后顾之忧！”
景王裴旭常在军中，一举一动皆是武人风范，最厌恶那些官场客套和繁文缛节，连接风宴都没准备，就直接开始安排军务。
若是换了其他官僚，或许会因此不喜，但好在容与倒是极适应，不如说，是很喜欢这种行事风格。
“臣，遵命！”她躬身领命，目光扫过裴旭身边众人，尤其在八字胡参军李全脸上停留了一瞬。
李全立刻堆起笑容，微微躬身，眼神却飞快地闪烁了一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警惕？
“李参军，”裴旭对那八字胡文士道，“容郎中初来乍到，你负责协助，将后勤一应卷宗、库房钥匙、人员名册，悉数移交！”
“是！殿下！”李全连忙应道，脸上笑容更盛，“容大人，下官李全，日后还请大人多多指教！”
容与若有所思。原来从前都是这位参军管理后勤，那他如此表现倒也不奇怪了……
“李参军客气了。”容与淡淡回礼，声音平静无波。
别人对她不友好，她自然也不会去热脸贴冷屁股，面上过得去就是。
不过，不要影响公务才好。
离开帅府，已是夜幕低垂。
寒风凛冽，吹得人脸颊生疼。
容与在容易的护卫下，由李全陪同，前往后勤衙署办理交接。
衙署内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忙乱和压抑。
书吏们埋头疾书，算盘声噼啪作响。
空气中弥漫着墨汁、汗水和陈旧纸张混合的气味。
李全态度殷勤，将一摞厚厚的卷宗、一串沉重的黄铜钥匙、以及一份后勤人员名册交给容与，口中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各项事务的流程、难点、以及……“惯例”。
“容大人，这粮草入库，向来是‘十进九出’，损耗在所难免……”
“军械保养，费时费力，库房人手不足，难免有些疏漏……”
“伤兵营那边，药材短缺，郎中也不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李全的话语，看似在陈述困难，实则隐隐透着一股推诿和暗示——后勤水深，有些“损耗”和“疏漏”是“惯例”，不必深究。
容与不动声色地听着，偶尔翻看几页卷宗，目光锐利。
她注意到，粮草入库记录中，常玉梁运来的第一批粮草，标注为“精米”、“细盐”，入库数量与押运文书上的数字，存在微妙的差异
更关键的是，库房签收的管事签名……似乎有些潦草和匆忙。
“李参军，”容与合上卷宗，声音平淡，“粮秣军械，乃军心所系，不容有失。明日一早，本官将亲自核查库房库存，并巡视伤兵营。烦请参军安排。”
李全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恢复如常：“是！是！下官明白！定当安排妥当！”
交接完毕，容与婉拒了李全的“接风宴”，带着容易返回住所。
比起景王，这位李参军倒是个人精。
小院中，蜜儿已为小草清洗包扎好伤口，换上了干净的衣物。
小草蜷缩在暖炕一角，虽然依旧瘦弱，但精神好了许多，看到容与回来，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大人，您回来了！”蜜儿迎上来，“小草姑娘的伤处理好了，也吃了些热粥。”
“辛苦了。”容与点点头，并未邹进，而是远远看着小草，温声道，“小草姑娘，感觉好些了吗？”
小草用力地点点头，声音依旧嘶哑，但清晰了些：“谢……谢大人救命之恩……”
“不必言谢。”容与声音温和，“安心休养吧，待你的伤势好些，再图后事。”
她没有打算一直留着小草。
虽然她这里不缺那一口吃的，但这是一个大活人，况且她如今羁旅在外，蜜儿和容易都有其要务，也没时间常常看顾一个小姑娘。
到时候看看怎么办吧。
如今拒马关内急缺人手，总能找到一个能自食其力的去处，若能找到她的亲人最好，若是找不到，那便看她自己的打算吧。
安抚好小草，容与回到自己房间。
蜜儿端来热水。容与简单梳洗，换下沾染了风尘的衣物，却毫无睡意。
她坐在灯下，翻开李全移交的卷宗，仔细研读。
粮草、军械、药材、民夫征调……每一项都牵动着前线将士的生死，每一项都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在她的肩头。
“明彻，”容与放下卷宗，声音低沉，“明日核查库房，你多留心。尤其是……常玉梁运来的那批粮草。”
“好，我知道了。”容易沉声应道，眼中精光一闪。
翌日清晨，寒风刺骨。容与在李全的陪同下，开始履行她的职责。
第一站，是位于关城西北角的军械库。
库房高大阴冷，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桐油的气味。
一排排架子上，摆放着刀枪剑戟、弓弩箭矢、盾牌甲胄。
数量不少，但容与目光如炬，一眼便看出许多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