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荒野,比想象中更为苍凉。破碎的公路上覆盖着经年不化的冻土与积雪,两侧是连绵的、被风蚀成奇形怪状的岩石山峦,以及大片大片枯死的、如同巨人骸骨般的针叶林。空气凛冽,吸入肺中带着刀割般的寒意,却也异常清新,仿佛能将人灵魂中从“终焉之门”带出的最后一丝阴霾也涤荡干净。
我们三人,加上一位自愿担任向导的年轻守墓人——名为“苍云”,正沿着“守望信标”指引的方向,在茫茫雪原上跋涉。苍云话不多,但眼神锐利,对这片土地极为熟悉,总能带着我们避开一些潜在的危险区域,或是找到相对好走的路径。
距离离开前哨已过去七日。体内的力量在严寒与长途跋涉中进一步凝练,【初火·烬】在经脉中流转得愈发顺畅自如,如同一条温驯而炽热的内息河流。酒壶挂在腰间,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壶底那枚结晶偶尔会传来一丝极细微的冰凉触感,提醒着我“虚无之息”的存在,它并未消失,只是成为了我力量的一部分,一种更深沉、更危险的底色。
红隼适应独臂的速度快得惊人。她不再执着于过去的战斗方式,而是将守墓人传授的单手刀技与自身擅长的迅猛突进结合,那柄合金长刀在她手中,时而如毒蛇吐信,刁钻狠辣,时而如巨斧开山,势大力沉。休息时,她甚至会尝试用仅存的右手练习一些精细的发力技巧,比如用刀尖在冻硬的木头上刻字。
琉璃则更像一个融入阴影的精灵。她似乎格外享受这种寂静的行旅,脚步轻盈得几乎不留痕迹,气息也收敛到极致。偶尔,她会消失在队伍前方,不久后带回一些可食用的苔藓根茎或是小型雪兔,有时则会面色凝重地指出某个方向有变异兽群活动的迹象。她与苍云在追踪与反追踪方面似乎颇有共同语言,时常低声交流,手指在雪地上或岩石间划动,讨论着痕迹的辨别。
这日黄昏,我们在一处背风的、半塌的古代公路桥墩下扎营。桥墩巨大的混凝土结构挡住了凛冽的寒风,内部空间颇为宽敞,甚至能找到一些前人遗留的、早已锈蚀的金属支架,正好用来生火。
篝火燃起,驱散了寒意,也带来了些许慰藉。火上架着一口小锅,里面煮着琉璃采集的耐寒植物根茎和撕碎的肉干,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散发出一股混合着土腥和肉香的、算不上美味但能补充体力的味道。
苍云在一旁默默擦拭着他的骨质短矛,警惕的目光不时扫向桥墩外逐渐沉沦的暮色。
我靠在冰冷的混凝土墙壁上,取下酒壶,却没有立刻饮用。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尝试更精细地掌控那种“品鉴”与“酿造”的能力。尤其是在融合了“虚无之息”后,我对情绪粒子的感知似乎变得更加敏锐,甚至能隐约捕捉到环境中残留的、极其稀薄的“历史情绪”——那些曾经在此地激烈爆发过的恐惧、绝望、希望或是疯狂,它们如同无形的尘埃,飘荡在空气里,沉淀在泥土中。
此刻,坐在这片不知见证了多少生死的废墟中,我闭上眼,放松心神,尝试去“品尝”这片空间的“味道”。
起初是一片混沌的冰冷与死寂,如同这北境荒野本身。但渐渐地,一些极其细微的“滋味”开始浮现。有逃亡者濒死前的绝望与恐惧,带着铁锈和血腥的涩味;有猎杀者残忍的兴奋,如同烧灼的硫磺;甚至,我还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古老、几乎要消散的……属于建造这座桥梁时的期盼与自豪,那味道纯净而温暖,如同阳光下的麦香,与周围的残酷格格不入,却又真实存在。
这些味道杂乱无章,如同调色盘上被打翻的颜料,混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这片废土的“基底酒液”。
我心中微动,下意识地引导着体内那丝微弱的【初火·烬】,小心翼翼地探出体外,如同最精细的触手,尝试着去触碰、去梳理这些杂乱的情绪粒子。我没有试图去“勾兑”或改变它们,只是像一个学徒,努力去理解它们的构成,感受它们之间微妙的联系与排斥。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比一场激烈的战斗更让人疲惫。额角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
忽然,一种尖锐、混乱、充满饥饿与攻击性的“味道”猛地闯入我的感知!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
我猛地睁开眼,低喝道:“有东西靠近!很多,速度很快!”
几乎在我出声的同时,负责警戒的苍云也霍然起身,短矛指向桥墩外侧的黑暗:“是雪嚎兽群!准备战斗!”
红隼和琉璃瞬间进入战斗状态。红隼长刀出鞘,独臂持刀,眼神锐利如鹰。琉璃则悄无声息地滑向阴影处,匕首反握,气息彻底消失。
下一刻,桥墩外传来密集的、利爪刮擦冻土的沙沙声,以及一声声低沉而嗜血的嚎叫。一双双幽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越来越多,如同鬼火,将我们所在的桥墩半包围起来。
雪嚎兽,北境荒野常见的变异生物,形似放大数倍的鬣狗,皮毛厚实能抵御严寒,爪牙锋利,性情凶残,习惯群居捕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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