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陶罐里草药咕嘟冒泡的轻响,以及我和苏小婉尚未平息的粗重喘息。
我们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肌肉还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门外,那令人窒息的狩猎者的“味道”终于彻底远去,但残留的恐惧依旧像冰冷的蛛网,粘附在皮肤上。
我勉强抬起头,更加仔细地打量这间救了我们一命的屋子。
空间逼仄得可怜,几乎被各种杂物塞满。一摞摞发黄起毛的旧书堆叠到天花板,散发着浓重的岁月和纸张特有的味道。墙角放着几个敞口的麻袋,里面是各种晒干的、我根本叫不出名字的草药根茎和花朵。墙壁被经年累月的烟火熏得发黑,上面挂着一些民俗风格的、看不出用途的物件。整个屋子唯一的光源,就是桌上一盏擦拭得锃亮的旧式煤油灯,灯焰稳定,投下温暖却有限的光晕。
而那位佝偻的老太太,始终背对着我们,慢条斯理地用一块旧布垫着,将炉子上滚烫的陶罐端下来,倒出两碗深褐色、散发着浓郁苦涩气味的汤汁。
那奇特的、混合着陈年书卷和草药的“味道”,源头就是这里,就是她。这味道如此浓郁、如此独特,仿佛已经浸透了这里的每一寸空气,每一件物品,甚至她本人的灵魂。它不像我之前“尝”到的那些情绪般尖锐刺激,反而有一种深沉的、磐石般的宁静与包容,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悄然吸纳了外间所有的纷扰和惊惶。
她……不是普通人。
我的直觉,或者说我那失控的能力,都在向我 screaming 这一点。
老太太端着两碗汤药,颤巍巍地转过身。煤油灯的光照亮了她的脸。那是一张布满深深皱纹的脸,像是被岁月刻满了密码,皮肤黝黑粗糙,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清亮、平静,仿佛能看透人心,却又没有任何侵略性。
她将碗递到我们面前,声音苍老而沙哑,像风吹过干枯的树叶:“喝了。”
没有询问,没有惊讶,仿佛深夜有两个陌生人狼狈逃窜进她家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碗里深褐色的液体散发着难以形容的苦涩气味,还夹杂着一些奇怪的辛香。
我和苏小婉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这来历不明的东西……
老太太那双清亮的眼睛看着我们,似乎洞悉了我们的疑虑,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举着碗。
空气中那令人安心的“味道”,以及她眼神中的平静,最终战胜了警惕。我率先接过碗,入手温热。苏小婉见我先喝了,也怯生生地接过了另一碗。
我屏住呼吸,尝了一口。
意料之中的苦涩瞬间席卷了味蕾,但紧接着,一股奇异的回甘从舌根泛起,伴随着一股温和的暖流滑入胃中。更神奇的是,这暖流似乎迅速扩散开来,我那一直抽痛欲裂的太阳穴,竟然像是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过,剧痛开始缓缓消退!脑海中那些翻腾不休、几乎要撑爆我意识的庞杂“味道”和信息碎片,也像是被某种力量安抚、梳理,渐渐平息下来。
这药……能缓解能力使用过度的反噬?!
我震惊地看向老太太。
她却已经转过身,又慢吞吞地坐回炉子边的一个小马扎上,拿起一把小蒲扇,对着炉膛里将熄未熄的余烬轻轻扇着,仿佛我们不存在一样。
“谢……谢谢您,婆婆。”我放下空碗,感觉精神和身体都恢复了不少,虽然依旧疲惫,但那种濒临崩溃的感觉消失了。
苏小婉也喝完了药,脸色好看了些,跟着我小声道谢。
老太太扇扇子的动作停了一下,微微侧过头,清亮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这次,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
“外面的‘野狗’,闻着味追小雀儿,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声音依旧沙哑平淡,却说出了让我心头巨震的话,“小雀儿受了惊,扑腾得厉害,味道就更藏不住了。”
野狗?是指那些追踪者?小雀儿……是指苏小婉?味道藏不住……是指她能力失控散发的“信息”?
她果然知道!她不仅知道我们在被追杀,甚至可能知道我们身上发生的异常!
“婆婆,您……您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我急切地追问,仿佛抓住了唯一的知情人。
老太太却缓缓摇了摇头,目光重新投向那点微弱的炉火:“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沾了‘酒’,就得学会怎么‘藏’,怎么‘醒’。不然,迟早醉死在外头。”
沾了“酒”?是指获得这种诡异的能力?藏和醒?是指控制和恢复?
她用的词汇,和那个神秘男人所说的“喝酒”、“醒酒汤”隐隐对应!
“怎么藏?怎么醒?婆婆,求您教教我们!”我几乎是扑到她面前,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这是我第一次遇到一个可能真正理解我们处境、并且似乎抱有善意的前辈!
老太太看着我,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每个人喝的‘酒’不一样,醉法也不同。我这点老方子,只能解一时之渴,救不了常醉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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