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川的手指不再发抖。油灯早已燃尽,铜座冰冷,可他掌心仍贴着它,像在感受某种残留的脉动。
龙吟风站在石台边缘,目光扫过三人。昨夜那场突袭之后,他们没走,也没说话,只是各自回到原位,重新盘坐。陈岩守在寒铁旁,林远靠在断枝边,苏小川依旧面对熄灭的灯。没有人点火,也没有人起身离去。
“火不在外。”龙吟风开口,声音不高,“你们昨夜守住的,不是一盏灯,也不是一块铁,是一念不退。”
诸葛雄从袖中取出三枚铜钱,轻轻放在石案上。铜面映着晨前微光,泛出暗青色。
“闭眼。”他说。
三人依言合目。风穿过残林,焦叶轻响,远处营地传来隐约脚步,但都被这片寂静压了下去。
诸葛雄屈指一弹,一枚铜钱跃起,在空中翻转半圈,落地无声。片刻后,第二枚被风吹动,滚出寸许。第三枚静止不动。
“听。”龙吟风道,“不是用耳,是用气。”
陈岩眉头皱起。他想捕捉声响,却越集中越模糊。耳边只有心跳,胸腔震动,内息在经脉中奔走如困兽。他猛地抬手,朝左侧虚抓——什么都没有。
“你在找。”诸葛雄说,“不是应。”
林远呼吸放缓,试图让心沉下来。可那一句“守不住百年”还在脑子里回荡。他知道自己不能乱,可越是克制,思绪越像刀锋刮骨。他忽然侧身,右臂横推,仿佛挡开一道无形攻击。
落空。
苏小川双手平伸,掌心向上,如同托举什么。他的呼吸变得极细,几乎与风同步。当第三枚铜钱被一阵微风带起时,他鼻翼微动,脖颈一侧肌肉轻轻绷紧。
他偏头了。毫厘之差,铜钱擦耳而过,落在肩头,又滑下。
睁开眼时,他没有惊讶,也没有欣喜,只是看着那枚静静躺在地上的铜钱,低声问:“我……躲开了?”
龙吟风点头:“你没看,也没想。是你身体先知道。”
陈岩咬牙,再次闭目。这一次,他不再强求听见什么,而是让自己松下来。肩膀卸力,脊背贴住石台边缘,呼吸慢慢沉入小腹。他想起昨夜黑衣人扑来时,自己第一反应不是思考,而是伸手去拦。那时他不知道招式,也不懂章法,只知道——不能让他们过去。
风动。
铜钱跳起。
他右手猛然抬起,掌缘斜切,动作干脆利落,竟与空中轨迹吻合三分。
睁眼,铜钱已在掌中。
他低头看着,额角汗珠滚落,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不是得意,是一种终于碰到了什么东西的踏实。
林远深吸一口气,盘膝调息。他不再抗拒那句话,反而让它一遍遍在心里响起。“守不住百年”——也许是真的。可如果连一天都撑不住,还谈什么百年?
他把注意力从外界收回,落到体内。气息由乱转稳,渐渐下沉。当他再次感知风声时,不再是杂乱无章,而是有了节奏。树叶摇动一次,风便推一次铜钱;风未至,气先觉。
第三次弹射,他在铜钱离案瞬间就微微侧身。
“这次,”诸葛雄拾起铜钱,“你比声音快了半息。”
苏小川再度闭目。他不再执着于“避”,而是试着去“感”。指尖微张,仿佛能触到空气流动的纹路。他回忆起昨夜护灯时的热度,那种烫而不伤的感觉,如今化作一种内在的知觉。
第四次,三枚铜钱同时被拨动。
一枚直飞面门,一枚贴地滑行,最后一枚高高跃起,在空中划出弧线。
陈岩听风辨位,左脚蹬地,转身格挡,掌风扫落第一枚;
林远不动身形,仅凭腰力一拧,右腿横扫,踢飞第二枚;
苏小川头未动,肩微倾,第三枚掠发而过,坠地时发出清脆一响。
三人同时睁眼。
没有欢呼,也没有对视。但他们呼吸的频率,竟在不知不觉中趋同,一呼一吸,与山风起伏相合。
龙吟风走到石案前,将三枚铜钱收起,放入怀中。
“刚才那一轮,你们没出招。”他说,“但已经用了最准的招。”
诸葛雄从石案下取出一块布巾,缓缓展开,露出三把短刃。刃身不过一尺,无锋不开刃,只作演练之用。
“接下来,持兵。”
陈岩接过短刃,入手沉重。这不是装饰品,也不是演武场上的花架子,每一寸金属都带着实战的冷意。
林远掂了掂,手腕轻转,刃尖划出一道弧线。他发现这兵器不适合快攻,反而讲究蓄势待发,每一动都要有根。
苏小川握刃时略显生涩,但他没有急着挥舞,而是先贴着掌心感受它的重心,再缓缓抬臂,做出最基本的防御姿态。
“记住,”龙吟风说,“你们现在练的,不是杀人之术,是护人之道。”
话音未落,他突然抬手,掌风直逼苏小川面门。
苏小川本能后仰,短刃横架,动作迟缓半拍,但终究挡了下来。
紧接着,诸葛雄出手,一脚扫向陈岩下盘。陈岩踉跄一步,险些跌倒,却借势翻身,反手将短刃抵住对方小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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