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灵睁开眼时,天边刚泛出灰白。她躺在床榻上,手脚冰凉,但呼吸平稳。昨夜那场惊醒后的心跳迟缓,像一块石头压在胸口,迟迟没有散去。
她坐起身,指尖搭上腕脉。气息流动缓慢,却不再紊乱。她试着引动一丝真气从丹田升起,沿着经络缓缓游走。起初顺畅,可当它经过膻中穴时,一股寒意猛地窜上来,直冲脑门。她立刻停下,掌心按住胸口,缓了片刻才重新睁眼。
不是好了。
是藏起来了。
她掀开被子下床,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走到铜盆前,舀起一瓢冷水泼在脸上。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滴进衣领,带来一阵刺骨的凉。她抬头看向铜镜,镜中的脸苍白而安静,眼神却比以往深了许多。
她解开外衣,撩起里衫,露出肩胛处那道旧伤。疤痕呈青灰色,边缘微微凸起,像是有东西在皮下蔓延。她从发簪中取出一根银针,轻轻刺向疤痕边缘。皮肤没有反应,连血都没渗出来。
这不是普通的伤。
也不是修炼走火入魔那么简单。
她穿好衣服,走到床边,拉开暗格。那块写着“别回想”的布片还在,她将它取出,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最终折成一个小方块,塞进枕头底下。这个动作让她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可也只是一瞬。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碰那段记忆。
可也知道,不碰,就永远找不到答案。
她盘膝坐下,闭眼调息。这一次,她没有压制体内的异样,而是放开心神,任思绪往后退。画面一点点浮现:火焰、雪地、孤崖、石庙……她的呼吸开始变重,胸口闷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就在那一刹那,她猛地收束心神,一掌拍在地上,借反震之力稳住身形。
够了。
再往前一步,她可能就回不来了。
她慢慢站起,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月光已经退去,院子里铺着一层薄雾,守卫的身影在远处晃动。一切如常,可她清楚,自己正站在一条看不见的线上。往前是真相,往后是安全。但她不知道哪一边才是生路。
她摸了摸胸前的玉佩。那是母亲留下的唯一东西。指腹划过背面一道细痕,忽然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一句话:“北岭有莲,花开逆命,唯血亲可启。”
这句话她很久没想起来过。
现在却清晰得像昨天才听见。
难道……她和北岭真的有关?难道那朵白莲,不只是梦?
她怔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混乱。报仇、寻根、活下去,这些曾经支撑她的念头,此刻都被这四个字搅得支离破碎。如果她真是为了什么宿命而来,那她现在的每一步,是不是早就被人安排好了?
她不知道该信谁。
也不知道还能问谁。
欧阳雪不会再说更多。那个递纸条的人也不会再出现。她只能一个人在这座宗门里走,看,听,等。
等一个不会让自己死的时机。
天快亮了。鸡鸣声从远处传来,第一缕晨光落在屋檐上。她转身收拾药具筐,把昨日用过的器具一一归位。动作熟练,神情平静,就像过去几天一样。
她提筐出门,顺手带上房门。守卫站在东侧树下,朝她点头。她也点头回应,脚步未停。
穿过小院,走过回廊,药炉房就在前方。烟气从窗口飘出,带着苦涩的味道。她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抬脚迈进。
炉火正旺,药汤翻滚。几名弟子已在忙碌,见她进来,有人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她找了个位置站定,开始清洗器具。
手指浸在冷水里,微微发麻。她低头看着水面倒映的脸,忽然觉得陌生。这个人还是她吗?还是说,从踏入合欢宗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在一点点变成另一个人?
她不敢想下去。
也不敢停下来。
只要她还在这里,就必须继续做下去。送药、巡房、记录药性变化,每一项都不能出错。一旦露馅,等待她的不会是审问,而是直接消失。
午时过后,她照例去送药。一路穿过几道门户,守卫对她已有些熟悉,不再仔细查验。她在一间静室前停下,敲了两下门。
里面传来一声“进”。
她推门而入,将药碗放在桌上。屋内光线昏暗,那人背对着她坐在案前,手中握笔,正在写字。她没多看,行礼后便退出来,顺手带上门。
回到药炉房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她坐在角落里歇息,手里握着一杯热水。热气升腾,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盯着那团白雾,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这门功法是为了唤醒某种记忆,那为什么偏偏是她能看见?为什么别人练了没事,只有她会失控?
除非……
她本就不该练这个功。
或者,这功法本来就是为她准备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浑身一冷。手中的杯子差点脱手。她赶紧稳住,放下杯子,双手紧紧握住膝盖。
不能乱想。
更不能表现出来。
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开始回忆这两天接触过的每一个人,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膳房的药渣、墙根的泥土、典籍上的记载……有没有哪一点被她忽略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