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吟风的手掌紧贴冰冷石壁,呼吸压得极低。火把熄灭的刹那,他已将那张抄录了竹简文字的纸片塞进内襟,指尖在布料上轻轻一抚,确认它安稳藏好。门外的脚步声缓慢而清晰,布鞋踩在石阶上的摩擦音不带一丝慌乱,仿佛来者对这条密道熟稔于心。
门被推开时,一道纤细的身影立在门口。月白裙裾垂落,袖口随微风轻晃,那人站在原地片刻,似在倾听室内的动静。龙吟风屏住气息,目光死死锁住那轮廓——身形瘦削,肩线微沉,是司徒灵无疑。
她走进来了。
脚步很轻,却每一步都踏得稳。她径直走向木案,俯身看向那卷摊开的竹简,目光落在“遗孤女托付司徒氏”一句上,手指缓缓划过墨迹,指节微微发白。她的呼吸忽然一顿,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心口。
龙吟风靠在柜架后,左手不自觉按住胸口,那里藏着那张纸。他没动,也不敢动。可心跳却不受控地加快,震得耳膜发闷。
司徒灵没有翻动其他文书,也没有四处查看。她只是盯着那一行字,站了很久。然后,她低声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融进空气里:“永昌七年……那年我出生。”
龙吟风瞳孔骤缩。
她说出来了。不是疑问,不是猜测,而是陈述。她知道这个年号,甚至知道自己的生年与此相关。
她当然知道。否则不会深夜独自前来,不会脚步如此笃定,不会连巡卫都不惊动就找到这口枯井、打开这扇密门。
她缓缓抬起手,从怀中取出一枚萤石。幽蓝的光晕自掌心蔓延,像水纹般铺开,照亮了半间密室。柜架的影子被拉长,边缘正好擦过龙吟风的脚尖。他不动,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光亮渐稳,她转过身,目光扫过室内。视线掠过书架时,停了一瞬。她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刚才那种近乎祭拜的悲肃,而是多了一丝警觉。她察觉到了什么?还是仅仅出于本能?
她没再往前走,反而退了半步,背脊轻轻抵住木案边缘。然后,她慢慢跪了下来,双膝着地,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头微微低垂。那姿态不像搜查,倒像是在面对某个不可冒犯的存在。
龙吟风看着她。她的侧脸在蓝光下显得格外苍白,唇色淡得几乎透明。一滴泪无声滑落,砸在石板上,溅起极小的尘灰。
她哭了,却没有出声。
这一刻,龙吟风忽然明白——她不是来查证什么的。她是来确认自己最害怕的那个答案是否成真。
她早就怀疑过自己的来历,只是不敢碰。如今亲眼见到这竹简,听到那年号,触到那句“托付司徒氏”,她终于不得不信:她不是司徒家的女儿,她是被送来的,是被藏起来的,是另一个人的身份。
她仍跪着,肩膀微微起伏。那只握着萤石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龙吟风的手松开了匕首。他知道,现在不是现身的时候。若此刻走出阴影,她会立刻竖起防备,用那惯常的冷硬语气逼退他。可她现在的脆弱,是多年来第一次卸下伪装。
他不能毁掉这一刻。
可也不能一直藏下去。
他缓缓抬起手,准备挪动身体,换一个更隐蔽的角度。刚一动,衣袖蹭到柜角,发出极轻微的刮擦声。
司徒灵猛地抬头。
她的目光直直射向书架方向,瞳孔收缩,呼吸凝滞。她没说话,也没起身,只是将萤石往案上一放,右手悄然滑向袖中。
龙吟风僵住。
她发现了。
但她没有喊人,没有退后,也没有厉声质问。她只是盯着那片黑暗,眼神由惊转沉,再由沉转静。几息之后,她竟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你看了多久?”
龙吟风没答。
她也不等回答,只低声道:“是你一路追查过来的吧?从北地老兵,到盲眼医者,再到这废墟……你查得很深。”她顿了顿,嘴角竟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比我想象的还要执着。”
龙吟风依旧沉默。
“你是不是以为,我是被蒙在鼓里的可怜人?”她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蓝光映在她脸上,照出眼角未干的湿痕,“你以为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你以为我这么多年,真的只当自己是个普通女子?”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
“我七岁那年,在司徒府后园看见一只金蝶飞进祠堂。那天夜里,我梦见自己穿着明黄衣裳,跪在一座大殿中央,头顶有九重檐。醒来后,我去翻族谱,却发现所有关于‘女儿’的记载都被烧毁了。”她冷笑一声,“你说,这样的梦,会是巧合吗?”
龙吟风终于开口:“那你为何不说?”
“说?”她猛地转身,直视黑暗,“我说了,谁信?司徒家养我十年,供我读书习武,待我如亲女。我说我不是他们血脉,他们会怎么对我?杀了我灭口?还是把我当成妖孽关起来?”她声音微颤,“我只能等,等一个能证明一切的人出现。”
“所以你故意留下线索?”龙吟风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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