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孤灯思旧事,寒星冷月赴归途
夜色像一块厚重的墨色绸缎,将别院裹得严严实实。灯笼的暖黄光芒在风里微微摇曳,勉强驱散些许黑暗,却照不透弥漫在空气里的凝重,连溪边的虫鸣都弱了下去,只剩风穿过桃林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像谁在低声啜泣。
沈清沅坐在卧房的窗边,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窗棂上的木纹,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至心底。桌上的烛火跳跃着,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墙壁上,像一尊沉默的雕像。陆景渊去前厅和沈修商议回京事宜了,临走前他轻轻抱了抱她,掌心的温度带着安抚的力量,可她胸腔里的闷意,却半点没散。
她闭上眼,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听到大皇子薨逝消息时的瞬间——沈修骤然失色的脸,林砚瞬间收紧的手臂,陆景渊眼底燃起的怒火,还有母妃扶着桌沿、脸色发白的模样,所有人的反应像走马灯似的在眼前转,让她心口沉甸甸的。
她想吐槽,想质问,想问问这世上怎么就有这么多阴私算计,怎么就有人能把一条鲜活的人命,当成撬动权力的棋子。
当初大皇子被刺,刀上的毒罕见至极,太医们围着伤口束手无策,只当是寻常外伤感染。是她借着探望的由头,隔着屏风用暗语提点,说那伤口看似寻常,实则有“异气”潜伏,需用薄荷、菖蒲、蒲公英等几味常见草药配伍,每日煎水外敷,再辅以清淡饮食静养,至少半年方能拔除余毒。
她那时反复叮嘱,语气近乎郑重:“切记,不可急躁,不可妄动,更不可让外人知晓用药之法,此毒狡猾,一旦被察觉,恐有变数。”
大皇子身边的亲信连连应下,她本以为只要按方调理,半年后总能化险为夷。可如今,才三个月,人就没了。
沈清沅猛地睁开眼,指尖狠狠攥住窗棂,指节泛白,连带着指腹被木纹硌出细密的红痕都浑然不觉。
她在心里狠狠吐槽自己——沈清沅啊沈清沅,你真是太高估人心,也太低估这朝堂的险恶了。
你以为一句叮嘱就能护人周全?你以为那些潜藏在暗处的眼睛,会因为“静养”二字就收手?你以为自己那点小聪明,能敌得过人家处心积虑的算计?
她想起现代时,在野外考察遇到的毒蛇,至少它的危险是明晃晃的,你能看清它的獠牙,能提前做好防备。可这京城里的人不一样,他们戴着温和的面具,说着客套的话语,手里却握着最锋利的刀,淬着最阴毒的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布下天罗地网,等你一步步走进来,再猛地收紧,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大皇子待人宽厚,从未与人结怨,却因为身处储位之争的漩涡中心,就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四皇子固然是动手之人,可那毒能精准发作,能被完美伪装成“伤势复发”,背后定然还有人推波助澜,甚至可能有人借着四皇子的名头,行自己的夺权之实。
而她自己,不过是个意外闯入这场棋局的人,凭着一点现代的知识和穿越者的先知,就想凭着只言片语改变什么,如今想来,真是天真得可笑。
“在想什么?”
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熟悉的暖意。沈清沅回头,看到陆景渊推门进来,玄色的衣袍上沾了些夜露的湿气,腰间的草老虎香囊在烛火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是她前几日刚为他重新编过的,草叶被她用细棉线加固过,比之前更结实些。
她没说话,只是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替他拂去肩头的碎叶。指尖触到他微凉的衣料,心里的委屈和愤懑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眼眶莫名有些发热。
陆景渊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袖传过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他低头,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眼底的怒火渐渐褪去,只剩下温柔的疼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怪你,真的。”
沈清沅咬了咬唇,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当初明明叮嘱过,要静养半年,要……”
“我知道。”陆景渊打断她,轻轻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坚定,“是他们太狡猾,也是我们太轻敌。这不是你的错。”
他能猜到她的心思,她一向聪慧,却也善良,总觉得自己能帮一把就多帮一把,如今没能护住大皇子,她心里定然满是自责和不甘。
沈清沅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心里的吐槽渐渐变成了无声的叹息。她知道陆景渊是在安慰她,可她终究过不了自己这关。
“京城里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浑。”她闷闷地说,“回去之后,你一定要多加小心。那些人既然能对大皇子下手,就未必不敢对你动手。”
“我知道。”陆景渊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所以,我们一起回去。你在我身边,我才能安心。”
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些:“方才和岳父商议过,母妃身子不适,但京中事急,她不愿独自留在别院,坚持要与我们一同回京。我已让人备好舒适的马车,再请太医随车照料,确保她路途安稳。明日一早我们便动身,岳父、岳母带着安儿与我们同行,车马和护卫都已加倍备好,不会出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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