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仪殿内,沉水香自青铜仙鹤香炉中袅袅升起,却驱不散堆积如山的奏折带来的沉重压抑。
李世民端坐御案之后,指尖正捏着一份来自同州的奏报,目光锐利如鹰隼,反复扫过“家畜发狂伤人”、“树木无风自动”、“山中走兽凶猛异常”几行字迹。他眉头紧锁,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奏折边缘。
“啪!”
一声脆响打破了殿内的寂静。李世民猛地将奏折拍在紫檀木御案上,力道之大,震得旁边汝窑茶杯中的茶水都溅出几滴,在明黄色的奏章封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不对劲!”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指尖重重敲击着坚硬的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如同敲在人心上。
“关内道诸州县,近月来此类异闻层出不穷,牲畜暴虐,草木惊风,野兽凶性大增……偏偏都集中在终南山圣山现世之后!”
他霍然抬头,锐利的目光射向侍立一旁的内侍总管李德全,语气森然,“你说,这仅仅是巧合?还是……那仙山灵气外泄,惊扰了凡尘生灵?”
李德全心中一凛,腰弯得更低,刚想斟酌着回话:“陛下,老奴以为,仙家之事玄妙,或有……”话音未落,殿外陡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甲叶摩擦的铿锵之音!
“报——!”
一名身着玄色劲装、风尘仆仆的百骑司密探如风般掀开珠帘闯入,单膝重重跪地,激起细微尘埃。他头盔下的脸庞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甲胄上还沾着未干的泥土。
“启禀陛下!太子殿下押送粮草行至渭水河段,遭遇大批流民装扮的水匪突袭劫粮!”密探语速极快,声音带着一丝紧绷,“幸得殿下随行百骑司精锐拼死护持,已将匪众击退!粮草无损,现已全部安全运抵陇州!太子殿下无恙!”
李世民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松动,但眼中的寒芒未减:“可有查明匪徒来路?”
“匪徒悍勇,行动迅捷,败退后遁入山林,擒两人却未获得有用信息。”密探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几分,却带着更强烈的冲击力。
“另据潼关密报:潼关渡口县尉李奔,无端扣押清河崔氏运往岐州的粮船,以‘需逐粒查验’为由,强行拖延三日之久!按陛下密旨,潼关守将已将其拿下!并从其府邸暗格之中……”
他双手高高捧起一封密封的书信,“搜出荥阳郑氏印鉴密信一封!请陛下御览!”
李德全快步上前,谨慎地接过密信,仔细检查火漆封口完好无损,这才双手呈递到御案之上。
“哼,留着这信,是打算日后反咬郑氏一口,还是想作为保命符?”李世民冷哼一声,指尖划过信封,拆开火漆,迅速扫过信纸上的内容。
随着目光移动,他眼中的寒意越来越盛,如同冰封千里的雪原。待看完最后一个字,他猛地将信纸拍在案上,那信纸上的郑氏私印刺眼无比!
“继续说!”李世民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带着凛冽的杀意。
“是!”密探感受到天子的震怒,头垂得更低,“属下奉命监视荥阳郑府,发现其近日异动频繁。家主郑仁恺深居简出,但府中首席管家王福,却行踪诡秘,多次在深夜乔装出府。
属下跟踪其至城郊废弃的‘山神庙’,发现王福数次与一名身手矫健、面覆黑巾的神秘人会面!昨日黑衣人离去后,属下尾随至黑风渡口附近,对方……对方竟在浓雾之中,如同鬼魅般凭空消失了!”
“凭空消失?”李世民重复了一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彻骨的寒意,“好一个‘凭空消失’!朕就道,这赈灾粮运得如此艰难,路上幺蛾子不断,果然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他猛地站起身,玄色常服的下摆带起一阵劲风,扫过案几边缘。
“荥阳郑氏!郑仁恺!好大的狗胆!”他背着手,在御案前踱步,龙纹软靴踏在光洁的金砖上,发出沉重而压抑的声响,“连关乎十万生民性命的赈灾粮都敢染指,是觉得朕的刀不够快,还是忘了武德九年,朕的玄甲军是如何踏破关东诸雄的营寨?!”
李德全吓得冷汗涔涔,连忙躬身劝道:“陛下息怒!龙体要紧!是否即刻传旨,锁拿郑仁恺……”
“急什么!”李世民抬手打断,目光如电,扫过李德全,“打草惊蛇,反而不美。”他略一沉吟,对密探道,“你做得很好。继续盯紧郑府,尤其是那个王福!他下次再与黑衣人接头,务必给朕盯死!朕倒要看看,是什么魑魅魍魉,敢在朕的眼皮底下弄鬼!”
“遵旨!”密探抱拳领命。
“传长孙无忌!”李世民沉声下令,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
不多时,一身紫色官袍、面容清癯的长孙无忌便匆匆步入两仪殿。他刚踏入殿门,便敏锐地嗅到空气中弥漫的凝重与肃杀之气,心头一紧,连忙上前躬身行礼:“臣长孙无忌,参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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