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州城西的施粥棚,在毒辣的日头下像块蔫掉的面团。
棚子挡不住热浪,尘土混着稀粥味扑在每个人脸上。排队的流民像一串枯藤,互相挨着才勉强立住。
林雨禾的侍女春桃嗓子早就喊哑了:“慢点!都慢点!”她费力地搅着锅里稀得照人影的粥。角落里四个林家精壮家丁手持木棍,冷硬的目光维持着脆弱的秩序。
林雨禾卷着袖子,正小心地将一碗粥递给一位抱着孙儿的老妪。指尖触到对方枯柴般的手,她心头一颤。
“婆婆,小心烫。”她声音温柔,“锅里还有,不够再添。”
老妪浑浊的泪滴进碗里,先喂给怀里嘴唇干裂的孙儿。那孩子啜着粥,喉咙里发出“呼噜”声。
“多谢林小姐……多谢王小姐……”老妪哽咽着,目光投向棚子另一侧。
王曦月蹲在地上,正给一个腿上生疮的少年抹药。她用猪油和草药调的膏药抹在溃烂处,少年疼得龇牙咧嘴却强忍着。她眉头紧锁,动作却稳:“忍忍,这药能收口。等雨来了,地里长出庄稼,就有力气耕田了。”
少年愣愣地问:“王小姐,真的会下雨吗?我娘说……天早就忘了陇州了。”
王曦月手上动作一顿,抬头望了眼惨白的天,热风黏着发丝。“会的。”她答得斩钉截铁,心底却和锅里的粥一样快见底了。父亲愁白了头,粮仓空了,求援文书石沉大海。若非林家每日施粥……
“小姐!小姐你看天上!”春桃突然尖叫,木勺“哐当”掉进锅里。
所有人循声抬头——一道淡蓝流光,如同无声的流星,正贴着树梢疾飞而过!它比最大的船还长,两侧半透明的翼膜泛着光,搅动着沉闷的热风。
“那是啥?”流民中有人惊疑。
“是……是神仙的船!”一个妇人喃喃着突然跪下,“求神仙降点雨吧!救救我们啊!”
她一跪,人群如风吹麦浪般哗啦啦跪倒一片,哭喊祈求声瞬间淹没了施粥棚。
王曦月站起身,拍掉手上药渣,目光锐利:“雨禾,这里交给你。我得回去看看。”那飞梭的方向,分明是郡守府!
林雨禾也满眼惊讶:“是你爹那边?”
“不好说。”王曦月理了理鬓发,扫过跪地的流民,心头沉重,“但这东西蹊跷,我得去瞧瞧。告诉你爹,若真是宫里或仙山来的人……”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却带着一丝希冀,“说不定……真能盼来雨。”
林雨禾点头:“你去吧。”她看着王曦月快步离去的背影,又望向那道消失在街角的蓝光,轻轻叹了口气。流民们依旧仰着头,眼里的光比烈日更灼热,死死攥住这突如其来的、渺茫的希望。
* * *
穿云梭轰然落在郡守府门前,气流掀起漫天尘土。守门侍卫吓得瘫软,看清梭上流转的灵纹后,一人连滚带爬往里冲,声音劈了叉:“大人!郡守大人!天上……天上掉下个会飞的神物!”
陇州郡守王承业正对着空粮册长吁短叹,闻言一个趔趄撞翻案几,官帽歪斜着就冲了出来:“慌什么!什……什么神物?”
当他看清从梭中走下的三人时,双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为首老者虽着常服,那久居人上的龙虎气度却掩不住,竟是太上皇李渊!
“罪臣王承业,叩见太上皇!”王承业“噗通”跪倒,额头抵着滚烫的地砖,声音发颤,“未能治旱安民,致百姓流离,罪该万死!”
李渊虚扶一把:“起来。天灾非汝之过。”他侧身,对着身旁的青年恭敬拱手,“这位乃北境圣山之主,太初紫薇星君。星君驾临,便是为解陇州大旱而来!”
王承业这才惊觉那青年。星尘道袍,玉簪束发,明明站在烈日下却纤尘不染,周身似有清凉光晕流转,连脚下枯草都悄然返青!
月前听闻北境神山之事,他只当流言,后又知主家用百万石粮换得仙桃……如今太上皇、魏王亲随,仙人竟真至眼前!
“草民王承业……参见星君!”他这次是真不敢抬头了,脊背都在抖。
李云目光扫过他官袍污渍、干裂嘴唇和那双布满血痂裂口的手——这是双与灾情死磕的手。他微微颔首,声音平淡却穿透人心:“入内说话。”
“是是是!星君、太上皇、魏王殿下请!”王承业慌忙引路。
* * *
正厅内,王承业捧着茶杯,手指抖得茶水四溅:“……粮仓半月前就空了!草根树皮都挖尽了,昨日……昨日已有易子而食的苗头!全赖富商林大海在城西设棚施粥,才勉强吊着百姓一口气。朝廷调粮……还在路上。”
李泰听得胖脸发白,拳头攥紧:“岂有此理!那些世家拿了仙桃换粮,竟敢拖延!”
王承业一哆嗦,他出身太原王氏旁支,虽不受主家待见,但被王爷指着骂“世家”,他也不敢吭声。
李渊冷哼:“待赈灾事了,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李云指尖划过杯沿,杯壁瞬间凝结薄霜:“明日辰时,州府广场施法降雨。你可令百姓前来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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