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城,已成焦土。
残垣断壁浸泡在凝固的暗红血浆里,焦黑的木梁斜插在堆积的尸骸之上,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皮肉、铁锈与浓重血腥混合的恶臭。死寂是这里的主旋律,只有风穿过废墟空洞时发出的呜咽,以及……零星响起的、压抑到极致的啜泣。
城中心,那片被血色石碑爆碎和血炼大阵反复蹂躏出的巨大深坑,如同大地被剜去的狰狞伤口。坑底残留着碎裂的祭坛符文,污秽的血气如同阴魂,久久不散。
深坑边缘,李长青拄着半截断裂的拂尘,佝偻着身体,道袍早已被血污浸透成暗褐色。他浑浊的老眼扫过这片人间炼狱,看着那些从藏身之处爬出、如同行尸走肉般在废墟中翻找亲人尸骸的幸存者,看着几个仅存的城卫军士兵麻木地拖拽着残缺不全的尸体,堆积到一旁准备焚烧,干裂的嘴唇颤抖着,最终只化作一声沉痛到骨髓的叹息。
“天南……百万生灵……十不存一……”王老将军拄着一柄卷刃的战刀,站在他身旁,这位戎马半生的老将,此刻脸上只剩下被绝望冲刷后的木然,他的一条腿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是在最后的混乱中受了重伤。“血河宗……此仇……不共戴天!”
就在这时,一道玄金色的流光如同撕破阴霾的陨星,无声无息地落在深坑边缘。
流光散去,露出云逸的身影。玄金色的道躯在残阳余晖下流淌着温润内敛的光泽,气息沉凝如渊海,与这片血腥狼藉的焦土形成鲜明对比。他怀中抱着依旧昏迷、白发如雪的洛清寒,冰魄玄女的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李长青和王老将军浑身剧震,如同看到了救世的神只降临,挣扎着就要跪拜下去:“云……云供奉!”
“不必多礼。”云逸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一股无形的归藏力场托住了两人下跪的身体。“城中……还有多少活口?”
李长青强忍激动与悲怆,声音嘶哑:“禀供奉!粗略清点……连同我等在内……不足……不足五万……大多是妇孺老弱……青壮……十不存一……”
不足五万!百万人口的雄城,一夜之间化为鬼蜮!
一股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从云逸身上弥漫开来,深坑边缘的温度骤降!李长青和王老将军只觉得呼吸一窒,仿佛被无形的山岳压住,几乎喘不过气。
杀意一放即收。
云逸的目光落在深坑底部那些残留的污秽符文上:“血河宗的人呢?”
“回供奉!大阵崩碎后……那些魔俑尽数化为废铁……那些戴着青铜面具的邪徒……大多被大阵反噬爆体而亡……只有少数气息强大的……趁乱遁入西南方向的密林……不知所踪……”王老将军喘息着回答,眼中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青铜面具……遁入西南……正是血河门户曾经开启的方向!
云逸眼神微凝。血河宗,果然还未死绝!
“供奉……林老帅……他……”李长青看向云逸怀中的洛清寒,又想起同样重伤垂危的林老,声音带着哽咽。
“林老尚在安全之地静养。”云逸打断他,目光扫过废墟中那些麻木绝望的幸存者,“此地污秽怨念深重,煞气凝结,不宜久留。李长青,王将军。”
“在!”两人精神一振。
“你二人,即刻组织所有能动之人,携老扶幼,向东南方向三百里外的‘青木城’撤离。”云逸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沿途若有血河宗残余,杀无赦。青木城城主与我……有一面之缘,持此令去,他自会妥善安置尔等。”
他屈指一弹,一枚温润的、刻着龙纹的白玉令牌落入李长青手中。正是大衍王朝的供奉令牌。
“谨遵供奉法旨!”李长青和王老将军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眼中燃起一丝希望,挣扎着领命。有这位深不可测的云供奉令牌,青木城必不敢怠慢!
“去吧。”云逸不再多言,抱着洛清寒,身影化作一道玄金流光,朝着天南城西南角、一片相对完好的废弃庄园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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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园内,荒草萋萋,亭台楼阁多有倾颓,但主体尚存,勉强可作栖身之所。
云逸寻了一间还算干净的静室,将洛清寒小心安置在冰冷的石榻上。她的身体依旧冰凉刺骨,眉心的焦黑印记如同毒蛇盘踞,冰魄本源枯竭到了极致,气息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断绝。
青萝所化的翠绿光点从他胸口飘出,落在洛清寒额前,光芒黯淡得如同萤火:“夫君……洛姐姐的冰魄本源……几乎……枯竭……道基……濒临崩毁……眉心的……烙印残留和血引……虽被压制……但……根深蒂固……随时……可能反噬……寻常丹药……无用……”
云逸沉默地看着石榻上苍白如纸的女子。冰魄玄心,清冷孤绝。为了助他夺取引路石,她几乎燃尽了最后的本源;为了替他挡下绝杀,她更是透支了生命,甚至动用了冰魄与归藏强行交融的禁忌之力。这份因果,这份情义……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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