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笼罩在连绵的阴雨之中,平添几分肃杀与凄冷。何无忌府邸门前素幡高挂,白灯笼在风雨中飘摇,映照着门楣上刺眼的“当大事”三个字。府内隐约传来低沉的诵经声和压抑的哭泣——这是为那位“假死”的妾室柳娘操办的丧仪,在崔炎疯狂追查“万隆皮栈”和赵贲离奇暴毙的当口,这场丧事成了何无忌府邸最好的掩护,也成了陈衍一行最后的救命稻草。
陈衍一身素色麻衣,头戴斗笠,混杂在络绎不绝的吊唁人群中,低头步入何府。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滴落,模糊了他的视线,却让他更加警觉。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府邸周围乃至灵堂内外,都布满了或明或暗的监视者。桓玄对北府旧将的猜忌已到极点,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老魏和其他运送铠甲的“伙计”,则伪装成运送“冥器”的苦力,抬着几口沉甸甸、贴着封条的“棺材”(内藏筒袖铠),从后门悄然进入。
灵堂内,气氛压抑。何无忌一身重孝,跪在灵前,面容枯槁,眼神深处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陈衍混在人群中,拈香行礼,目光快速扫过四周,与何无忌的目光有刹那的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他注意到灵堂角落,一个身形佝偻、脸上布满烧伤疤痕的老卒(正是义庄守庄人,北府军老暗桩王忠),正默默地往火盆里添着纸钱,浑浊的眼睛却时刻留意着门口的动静。
吊唁结束,人群渐渐散去。陈衍没有离开,而是借口“内急”,在府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厮(实为刘裕安插的内应)引导下,避开耳目,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后园一处极其偏僻、爬满青苔的独立小屋前——这便是府中用来暂时停放待葬棺椁的停尸房。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淡淡的石灰气味。
老魏等人已将几口“棺材”抬到了停尸房门口,雨水打在棺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王忠(守庄老卒)佝偻着背,无声地打开了停尸房那扇沉重的木门。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石灰、草药和淡淡尸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内光线昏暗,只点着几盏长明灯,几具覆盖着白布的薄棺停放在角落。
“快进来!” 王忠的声音沙哑低沉,如同砂纸摩擦。
众人合力,迅速将几口沉重的“棺材”抬进停尸房。王忠警惕地关上门,插上门栓。屋内瞬间只剩下摇曳的灯火和粗重的喘息声。
“东西在下面。” 王忠没有废话,径直走向停尸房最内侧。他费力地挪开墙角一堆看似废弃的草席和破旧麻袋,露出地面一块边缘模糊、覆盖着厚厚灰尘和青苔的巨大石板。他示意老魏和陈衍帮忙。
三人合力,用撬棍插入石板边缘缝隙,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沉重的石板被缓缓掀开,露出一个黑洞洞、深不见底的入口,一股更加阴冷、带着浓重土腥和腐朽气息的寒风从洞口涌出。
地窖结构: 这是何府早年修建的藏冰窖,后来废弃,位置极其隐秘,深达地下两丈有余。窖内阴冷潮湿,四壁渗水,地面铺着厚厚的防潮石灰层。
掩盖气味: 王忠早有准备。他迅速点燃几支气味极其浓烈刺鼻的驱虫草药(艾草、雄黄混合),又揭开旁边一具薄棺的白布一角(里面是一具放置多日、已出现明显尸斑的待葬尸体)。尸体的腐味、刺鼻的草药味、浓烈的石灰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屏障,完美地掩盖了筒袖铠散发出的新淬火油和铁锈味!
快速转移: 没有多余言语。陈衍、老魏和几个心腹死士如同幽灵般行动起来。他们撬开“棺材”底板(并非真棺,而是特制的夹层箱),将一件件冰冷沉重的筒袖铠取出。在昏暗的灯光下,这些乌沉沉的铠甲闪烁着致命的光泽。他们沿着狭窄陡峭的石阶,小心翼翼地将铠甲传递下去,整齐地码放在地窖阴冷干燥的角落,并用事先准备好的油布和干燥稻草覆盖。
伪装入口: 转移完毕,王忠立刻指挥众人将石板复位,仔细清理掉撬动的痕迹,重新将草席麻袋堆回原处,并洒上厚厚的灰尘。他又在石板缝隙处和地窖入口附近,泼洒了大量石灰粉和驱虫草药粉末,进一步强化掩盖气味和痕迹。
“尸语”掩护: 王忠指着那具散发着腐味的尸体,低声道:“这是城西冻毙的流民,无名无姓,正好借他‘说话’。若有盘查,便说是在处理此尸。”
整个过程紧张、压抑、无声,只有沉重的呼吸、铠甲的摩擦、以及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每个人都汗流浃背,既是累的,更是高度紧张所致。
就在众人刚刚处理好痕迹,准备喘口气时——
“砰!砰!砰!” 停尸房沉重的木门被粗暴地砸响!
“开门!监察御史崔大人查案!” 门外传来凶狠的呵斥声!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崔炎!他竟然亲自来了!还来得如此之快!
陈衍和老魏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手按在了藏在孝服下的短刃上。王忠却异常镇定,他示意众人噤声,自己佝偻着腰,脸上瞬间堆满卑微惶恐的表情,颤颤巍巍地走过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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