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无忌的雷霆之怒,最终被闻讯赶来的刘钟化解。刘钟以“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修复重甲为讨逆所需”为由,加上赵德(急于撇清关系)作证确为修复而非私造,才勉强压下了风波。但此事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秽营什刚刚燃起的一点微末希望,也让陈衍更深切地体会到军营等级的铁幕和门阀寒门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修复工作被严格限定在“恢复原状”,任何“逾制”的尝试都被彻底禁止。
今日校场操演箭术,本是寻常训练。但门阀子弟们显然不满足于枯燥的练习。为首的一个锦袍青年,名叫庾亮(影射庾氏子弟),容貌俊美,但眉眼间尽是骄纵之气。他手持一张装饰华丽、弓臂粗壮的强弓,在同伴的簇拥下,对着寒门士卒的方向指指点点,发出阵阵哄笑。
“瞧瞧这群泥腿子,拉个一石软弓都手抖,也配叫兵?”庾亮的声音刻意拔高,充满了轻蔑。
“就是!看他们射箭,还不如看娘们绣花呢!”另一个门阀子弟附和道,引起一片刺耳的嘲笑。
“喂!那边那个什长!”庾亮的目光忽然锁定了正在指挥秽营少年收拾散落箭矢的陈衍,嘴角勾起挑衅的弧度,“听说你手底下这群废物,连饭都吃不饱?怪不得拉不开弓!要不要爷赏你点肉汤,让你的人涨涨力气?”
秽营众人敢怒不敢言,纷纷低下头。魏大勇的独臂按在腰间短刀柄上,眼神阴沉。陈衍面无表情,只是示意少年们继续干活,不予理会。这种挑衅,忍过去便是。
见陈衍不接茬,庾亮觉得无趣,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摘下腰间一个鼓鼓囊囊的锦囊,哗啦一声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旁边的箭垛上——竟是十几枚黄澄澄的金锞子!
“光练没劲!爷今儿个高兴,设个彩头!”庾亮指着金锞子,声音带着煽动,“看见那百步外的草靶红心没?谁能用这张三石弓(夸张说法,指极强弓),三箭之内射中红心,这些金子就归谁!”他拍了拍手中那张明显比普通步弓沉重得多的强弓。
此言一出,门阀子弟们纷纷叫好,跃跃欲试。寒门士卒那边却一片死寂。三石强弓?那是军中顶尖力士才能勉强拉开的存在!百步穿杨?更是神射手的水准!这摆明了是门阀子弟炫耀武力、羞辱寒门的把戏。
果然,几个自诩勇武的门阀子弟上前试弓,个个憋得脸红脖子粗,也只能勉强拉开六七分,射出的箭软绵无力,歪歪斜斜,连靶子边都没沾上,引来同伴的哄笑和庾亮毫不留情的奚落。
“哈哈哈!废物!一群废物!连弓都拉不开,还当什么兵?趁早回家抱孩子去吧!”庾亮得意洋洋,目光再次扫向寒门士卒这边,充满了鄙夷,“怎么?泥腿子里就没个带把儿的?连试试的胆子都没有?看来是真废物到家了!”
羞辱如同鞭子,抽打在每一个寒门士卒的心上。几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兵忍不住握紧了拳头,眼中喷火,但看着那张狰狞的强弓,又颓然松手。实力差距太大了。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从秽营什的人群里钻了出来,是陈衍手下那个最机灵、才十二三岁的少年,叫阿毛。他涨红了脸,指着门阀子弟们喊道:“你们…你们仗着弓好欺负人!有本事…有本事用一样的弓!”
“哟呵?小崽子还敢顶嘴?”庾亮身边一个壮汉上前一步,作势要打。陈衍立刻将阿毛拉到身后护住。
庾亮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夸张地捂着肚子:“一样的弓?哈哈哈哈!弓就是实力!爷这张‘龙脊’,价值百金,岂是你们这些泥腿子配用的?不过…”他话锋一转,带着恶毒的戏谑,“既然你这小崽子不服,爷就给你们个机会!你们寒门营,只要能拿出张像样的弓,射中百步红心,这些金子爷照样给!要是拿不出来,或者射不中…”他指着秽营什众人,“你们这群废物,就围着校场爬三圈,学狗叫!敢不敢赌?!”
这已不是羞辱,而是**裸的践踏!寒门士卒们脸色惨白,愤怒却又绝望。他们哪有好弓?连饭都吃不饱!魏大勇额头青筋暴跳,几乎要拔刀。
陈衍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他轻轻推开阿毛,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地迎向庾亮:“赌注,我们接了。”
“什长!”魏大勇和阿毛同时惊呼。秽营众人更是面无人色。
“哦?”庾亮一愣,随即狂笑,“好!有种!爷倒要看看,你这破什长,能变出什么花样来!拿弓来!哈哈哈!”
陈衍不再理会他,转身走向秽营什堆放杂物的角落。那里有几张从战场上捡回来、破损不堪的旧弩——有臂张弩,也有更省力但威力较小的腰张弩。他迅速挑拣出一张结构相对完整、但弓臂(弩弰)已经严重老化松弛的腰张弩。这种弩靠腰部力量配合手臂上弦,省力,但射程和威力通常不如臂张弩。
在众人疑惑、嘲笑或绝望的目光注视下,陈衍迅速动手拆卸。他卸下那对疲软的旧弩弰,又从杂物堆里找出两根相对坚韧、弹性较好的备用牛筋弓弦。他并未更换整个弩臂,而是做了一个惊人的改动:利用现成的铁质零件(从废甲上拆下的铆钉、垫片)和坚韧的皮绳,在弩臂两侧靠近弩机的位置,各加装了一个简易的、可以转动的滑轮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