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如同无数把无形的小刀,刮过洛阳西南的群山,发出凄厉的呼啸。王镇恶勒马驻足,眉头紧锁,望着前方如同巨兽獠牙般刺入灰蒙天空的轩辕关。关城依仗山势,垒石为墙,巧妙地镶嵌在两座陡峭的山峰之间,只有一条狭窄蜿蜒的官道通向那紧闭的、包着铁皮的厚重关门。关墙上,北魏的黑色旗帜在风中猎作响,依稀可见密布其后的守军身影,以及那些令人望而生畏的守城器械——床弩巨大的弩臂、堆积如山的滚木礌石、以及架设在高耸箭楼上的小型投石机。
这里,不再是开阔平原上的野战。地利,彻底倒向了守方。
“将军,试探性进攻失败了。”一名浑身浴血的校尉踉跄跑回,肩胛上还插着半截箭矢,“弟兄们冲了三次,连墙根都没摸到!他们的箭矢和石头太密了,还有火油!山路太窄,根本展不开队伍!”
王镇恶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麾下的北秦儿郎不惧正面搏杀,但在这种地形下,一身勇武却难以施展,成了被动挨打的靶子。关墙上传来的北魏守军的嘲笑和叫骂声,隐隐约约,更添了几分屈辱。
“妈的,就知道缩在龟壳里!”副将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将军,让‘震天炮’上来,轰他娘的!”
王镇恶点了点头。这是预料之中的步骤。很快,沉重的部件被骡马和人力艰难地拖拽上前,在北魏弓弩射程的边缘,工械营的士兵们冒着零星射来的冷箭,开始紧张地组装那庞大的战争巨兽——配重投石机“震天炮”。巨大的炮架、长长的抛竿、沉重的配重箱……每一个部件的组合都耗费着时间和力气。
终于,第一座“震天炮”组装完毕。工械营校尉一声令下,士兵们合力拉动绳索,将装满石弹的皮窝压下,另一边的配重箱缓缓升到最高点。
“放!”
令人牙酸的机括释放声响起,配重箱轰然坠落,巨大的杠杆力将百斤重的石弹猛地抛向空中,划出一道沉重的弧线,砸向轩辕关的关墙。
“轰!”
石弹大多砸在山体或者关墙前陡峭的斜坡上,激起一片碎石烟尘,仅有少数几枚幸运地命中了关墙墙体,发出沉闷的巨响,墙体微微震颤,掉下些粉末和碎砖,却远未能造成结构性破坏。
而几乎同时,关墙上的北魏守军也做出了反应。他们显然对这类器械并不陌生。关墙后方更高处的山地上,几架体型稍小但射界更优的北魏弩炮开始了还击!巨大的弩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狠狠地扎进北秦军阵前的土地,甚至有一支直接命中了一架正在组装的“震天炮”的支架,木屑纷飞,引得一阵混乱。
炮战开始了,但北秦军并未占到便宜。“震天炮”受限于仰角和射程,难以有效轰击位置更高的关墙核心段,而北魏的弩炮却能凭借高度优势,威胁到北秦的炮阵。石弹和巨弩在空中交错,但战果寥寥,战斗陷入了令人焦躁的消耗战和僵持。北秦军的推进被硬生生扼在了这雄关之前,每拖延一刻,大军消耗的粮草便是天文数字,而洛阳的守备也在不断加强。
消息很快传到了后方中军大营。
陈衍在一众将领和工械营大匠的簇拥下,亲自来到了前线一处视野较好的山丘上。他透过精钢打造的“千里眼”,仔细观察着轩辕关的地势和攻防细节。关墙的坚固、地形的险要、敌军防御的严密、以及己方远程器械受制的窘境,他都一一收入眼底。
看着又一波试图扛着云梯冒死冲锋的士兵被密集的箭雨和滚石砸退,留下山坡上又多出的几十具尸体和哀嚎的伤员,陈衍的脸色平静,但眼神却愈发冰冷。
“鸣金收兵。”他放下千里眼,声音不容置疑,“停止这种无谓的强攻。”
清脆的金钲声响起,苦战已久的北秦前锋部队如蒙大赦,交替掩护着撤了下来,留下关前一片狼藉。
“陛下,末将无能……”王镇恶带着一身硝烟味前来请罪。
“非战之罪。”陈衍摆了摆手,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那座雄关,“地利不在我,徒耗士卒性命,智者不为。”他转身,对随行的工械营大匠和主要将领们说道:“都看到了?硬啃,崩掉牙也未必啃得动。都给朕动脑子想想,除了拿人命填,除了这射不上高处的炮,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他目光扫过众人:“挖地道?这山石地挖得动吗?找小路奇袭?斥候散出去了吗?有没有可能绕过去?或者,这‘震天炮’能不能再改进?射得更高更远?或者,换别的‘家伙’?”
皇帝的话定下了基调,一场关于如何攻克天险的技术与战术研讨会,就在这前线凛冽的风中迅速展开。将领们争论,工械匠人们计算比划,斥候们被不断派往更远的山野寻找可能的小径。攻坚的利矛,正在寻找坚硬龟壳上那细微的缝隙。
与此同时,东路战线。
独孤信稳坐中军帐,听着各路游击将领的回报,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他的面前摆着一份刚刚送来的战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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