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旌映长安：从北府小卒到天下共 第380章 工械之锋

长安城西，渭水南岸的一片依山傍水的谷地，已被划为绝对的军事禁区。高耸的围墙、林立的哨塔、昼夜不停巡逻的玄甲士兵，将这里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空气中终年弥漫着煤炭燃烧的焦糊味、金属锻打的铿锵声、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桐油、硝石和汗水的气息。这里，便是北秦王朝最为核心的军工心脏——将作监下辖的“神机坊”。

与龙首坞水师基地的外向张扬不同，神机坊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种极致的、近乎压抑的专注和保密之中。这里的每一个人，从满头银发的大匠到负责拉风箱的学徒，都知道自己手中流淌出的，不是寻常器物，而是决定战场胜负、关乎帝国存亡的国之利刃。

此刻，坊内最大的一个工棚内，正上演着一场钢铁与火焰的协奏曲。这里负责的，是皇帝陛下亲自督造、要求不惜一切代价优先保障的项目之一：破甲弩箭，尤其是其中技术含量最高的三棱透甲锥箭簇的大规模量产。

工棚一角，是十数座改造过的双排风扇坩埚炉。炉火正旺，被精心配比的铁料与少量来自河西的稀有石炭在坩埚中融化成炽热的钢水。经验丰富的老匠人通过观察火焰颜色和钢水沸腾的状态，判断着火候。

“出炉！”一声吆喝，烧得通红的坩埚被铁钳夹起，滚烫的钢水精准地注入一排排早已准备好的泥范之中。这些泥范内部雕刻的，正是那令人望而生畏的三棱透甲锥形状。钢水流入，发出“嗤嗤”的声响，白烟弥漫。

待稍微冷却，工匠们用铁锤敲碎泥范，露出里面还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的粗糙箭簇毛坯。紧接着，毛坯被送入旁边特定的退火炉中进行一道热处理，以降低硬度，便于后续加工。

真正的精加工环节，则在另一排工作台进行。工匠们使用脚踏驱动的砂轮，小心翼翼地打磨掉毛坯上的毛刺和范线，将三个棱刃打磨得极其锋利，线条笔直，棱角分明。每一个箭簇都必须经过严格的校验，使用特制的量规进行比对，确保其形状、重量、角度完全符合标准，稍有偏差，立刻回炉重造。

“这玩意儿，真能捅穿魏虏的铁甲？”一个新来的学徒看着手中那泛着冷冽青光的凶器，忍不住低声问旁边的老师傅。

老师傅头也不抬，专注地打磨着手中的箭簇，声音沙哑：“小子，好好干。这可是陛下和将作监的大匠们琢磨出来的。看见那三个棱没？放血快，穿透力强，专克铁甲。咱们多打磨好一个，前线的弟兄们就多一分活命的机会，多一分杀敌的本钱！”

最后，打磨好的合格箭簇被送入淬火工坊，进行最关键的热处理。它们被均匀加热到特定温度，然后迅速浸入特制的淬火油中。“嗤啦——”一声，白烟翻滚，箭簇的硬度和韧性在此一刻定格。淬火后的箭簇还要进行回火，以消除内应力，防止脆裂。

最终，这些闪烁着死亡幽光的精良箭簇，被小心翼翼地装配上同样标准化生产的箭杆和尾羽。一支支完美的破甲弩箭，如同等待出鞘的致命毒牙，被整整齐齐地码放进专用的箭箱内，由专人清点、记录、贴封，等待运往前线。

而在神机坊另一处更为开阔、甚至引了一条小溪进来作为动力的区域，则进行着一项更加庞大、更加令人震撼的工程——大型配重投石机，工械司内部称之为“震天炮”的制造与测试。

与传统的靠人力拉扯的抛石机不同，“震天炮”运用了巧妙的配重原理。巨大的炮架如同怪兽的骨架，由数十根粗壮的原木通过复杂的榫卯和铁箍结构搭建而成。最重要的部件，是那个悬挂在炮架尾部的巨大配重箱。里面装满了沉重的石块和铁块，其重量经过精密计算。

长长的抛射臂一端是容纳弹丸的皮兜，另一端则通过坚固的铁索与配重箱连接。发射时，通过绞盘和滑轮组，将悬挂着配重箱的那一端缓缓拉下，固定。然后将石弹放入皮兜。释放机关后，沉重的配重箱猛地坠落，产生的巨大动能通过抛射臂瞬间传递，将另一端的石弹以惊人的速度和抛物线抛射出去。

此刻，一座已经组装完成的“震天炮”正在进行最后的调试和试射。它的体型是如此庞大，以至于需要数十人一同操作。

“配重加载完毕！”

“绞盘固定！”

“石弹就位！”

“测距！风向偏东，修正半度！”

一名负责瞄准的匠师，使用着带有简易刻度和铅垂线的观测器，大声报出参数。另一名匠师则指挥着助手们微调炮身的角度。

所有准备工作就绪，负责的匠作大使深吸一口气，看向远处山谷里预设的目标——一片模拟城墙的夯土墙和几个披着铁甲的草人。

他猛地挥下手中的红色小旗：“放！”

操作巨锤的力士奋力敲开机括！

只听“轰隆”一声沉闷的巨响，巨大的配重箱呼啸着坠落，带动抛射臂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猛地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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