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里翻腾的“仙脯”尚未平息,掌心碎玉的棱角在溃烂的伤口中隐隐作痛。陈衍被黄麻布裹挟着,推搡到一片临时清理出的广场。高台以白骨为基,人皮为幔,中央矗立着巨大的三足青铜鼎——正是昨夜烹煮过守城晋将的那口“登仙鼎”。
鼎下柴火熊熊,鼎内浑浊的液体翻滚着,散发出浓烈的腥甜与草药混合的怪异气味。孙恩身披紫金道氅,头戴嵌满人齿的莲花冠,立于高台。他面容枯槁,眼神却炽亮如妖火,枯瘦的手指捻着一把骨粉,撒入鼎中,激起一片幽蓝的火焰。
“太阴聚形,赤津化炁!”孙恩的声音不高,却诡异地穿透嘈杂,如同毒蛇钻入每个听众的耳蜗,“凡夫饮此登仙血,可涤浊骨,开天门,寿同松柏!” 他张开双臂,宽大的袖袍在热风中鼓荡,宛如垂天的蝠翼,“今日,赐尔等共沐仙恩,分食道果!”
鼎盖被数名精壮“长生人”合力揭开!更加浓郁、令人窒息的腥气冲天而起!鼎内赫然翻滚着暗红粘稠的液体,表面浮沉着尚未煮化的碎骨、眼球、以及被熬煮成絮状的人体组织!
狂热的口号如同海啸般席卷全场:“饮仙血!登长生!拜天师!” 无数双枯瘦的手伸向空中,眼神里是病态的饥渴与虔诚。
陈衍被粗暴地塞入队伍前列——作为“识文断字、有慧根”的“文书”,他竟被赋予了“近沐仙泽”的“殊荣”。一个额刺“米”字、眼神狂热的丹童,用长柄木勺从鼎中舀起一大勺滚烫粘稠的“登仙血”,倒入陈衍手中被强塞的粗陶大碗里。
暗红近黑的血浆在碗中晃荡,浓稠得如同融化的沥青。滚烫的温度透过粗陶灼烧着掌心。细碎的骨渣沉在碗底,几缕絮状的、疑似肌肉纤维的物体在表面漂浮。刺鼻的腥气混合着鼎中草药的苦涩,形成一股直冲天灵盖的恶臭。胃里尚未消化的“仙脯”疯狂翻涌,陈衍死死咬住后槽牙,喉结剧烈滚动,才勉强压下呕吐的**。
“饮!” 身后的监工用刀柄狠狠捅在他腰眼。
陈衍被迫举起陶碗。滚烫的血浆几乎贴到嘴唇,那股浓烈的死亡气息让他眼前发黑。他闭紧双眼,如同赴死般,将碗沿凑近。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高台侧后方阴影里,几个负责处理“祭品残渣”的杂役,正将一堆煮烂的骨肉碎块和脏器,随意倾倒进一个散发着恶臭的泔水桶。几只瘦骨嶙峋的野狗正围着泔水桶打转,呜咽着,试图从秽物中翻找出一点可食的残渣。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亵渎的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陈衍死寂的心湖!
就在陶碗即将沾唇的瞬间,他身体猛地一晃,仿佛被身后拥挤的人潮推搡,脚步踉跄向前扑倒!
“哗啦——!”
大半碗滚烫腥臭的“登仙血”泼洒而出!大部分淋在他褴褛的前襟上,瞬间将粗麻布染成暗红,灼热的痛感传来。小部分则溅落在高台边缘的白骨基座上,发出“嗤嗤”的轻响。
“废物!”监工怒骂,鞭子狠狠抽下!
陈衍痛哼一声,顺势蜷缩在地,沾满血污的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混乱中,他那只未被血污沾染的左手,快如鬼魅般探出!五指深深插入倾倒在他身边地面、那滩尚在冒着热气、混杂着泥土和草屑的粘稠血浆之中!迅速抓起一大把沉甸甸、滑腻腻、裹着碎骨和肉絮的“血胙”!
滚烫的血肉灼烧着掌心,滑腻的触感令人作呕。他强忍着甩开的冲动,趁着蜷缩翻滚的动作,手臂极其隐蔽地一收一缩——那团散发着“仙泽”的滚烫血肉,已被他死死攥在掌心,塞进了早已破烂不堪、袖口宽大的左袖深处!
粘腻、滚烫、滑溜的触感紧贴着手臂皮肤向下滑动。灼痛、血腥、以及一种亵渎神灵般的战栗感,瞬间席卷全身!
“滚起来!天师赐福也敢糟蹋!”监工骂骂咧咧地揪着陈衍的头发将他提起,粗暴地将他推到一边,又忙着去维持其他信徒的秩序。
陈衍踉跄着退到人群边缘,低垂着头,紧紧捂住左臂——袖子里那团滚烫的东西正顺着小臂往下滑,粘稠的血液迅速渗透破袖,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蜿蜒的暗红痕迹,散发出阵阵腥甜。
他心脏狂跳,目光死死锁定那群在阴影里徘徊的野狗。机会只有一次!
他装作体力不支,捂着肚子(实际是紧按左臂),弯着腰,脚步虚浮地朝着泔水桶的方向“挪”去。每一步都踩在泥泞和血污里,胃里翻腾的恶心感和袖中滑腻的触感几乎让他崩溃。靠近泔水桶时,他脚下一滑,整个人“恰好”扑倒在离野狗不远处的泥地里。
“呜…汪!”野狗被惊动,警惕地后退几步,发出威胁的低吼,但腥臭的血肉气息对它们有着致命的诱惑。
就在倒地的瞬间,陈衍的左手极其隐蔽地从袖中抽出,将掌中那团依旧滚烫、混杂着碎骨和肉絮的暗红血肉,猛地甩向泔水桶后方的阴影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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