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将军府,关隘的寒风在窗外尖啸,更添肃杀。连日来的血战、权谋、背叛,以及对那未知凶险之地的沉重思虑,让厅堂内的气氛压抑。连刀疤刘这样惯常大大咧咧的汉子,此刻也只是闷头擦拭着新得的战斧,眼神里没了往日的跳脱。赵莽、王五等降将更是垂首沉默。
伏羲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主位的龙曦月身上。她依旧坐得笔直,冰蓝色的宫装纤尘不染,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一丝极淡的疲惫,难以察觉却真实存在。这不仅仅是身体的劳顿,更是挣脱枷锁、背负新责、面对莫测前路时,灵魂深处的倦怠。
他心中微动,起身打破了沉寂,声音温和却清晰:
“诸位,刀光剑影暂歇,心神却难安。宝库凶险,非朝夕可解,前路漫漫,亦非愁眉可渡。不如今夜,且将烦忧束之高阁,容在下烹些乡野粗食,温几壶关外烈酒,暖暖肠胃,也…暖暖这寒夜人心?”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怔,随即眼中不约而同地亮起微光。紧绷的弦,确实需要松一松。刀疤刘第一个反应过来,把战斧往地上一顿,咧嘴笑道:“老大!这话中听!老子肚里的馋虫早闹翻天了!快整!整点实在的!最好有肉!”
龙曦月转向伏羲,她微微颔首:“有劳伏羲先生,费心了。”
伏羲微微一笑,转身进入小厨房。不多时,一股奇异的、混合着泥土与植物清香的烟火气,伴随令人垂涎欲滴的浓郁肉香,钻入每个人的鼻腔!
“什么味道?”老周猛地吸了吸鼻子,眼中满是惊疑,“似肉香,却又…带着泥土和草木的芬芳?”
“好香!香得邪门!”刀疤刘喉结滚动,口水几乎要流出来。
连寒翎那清冷的脸上也浮现出好奇,眼眸望向厨房门口。
只见伏羲用一块厚布垫着,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黑乎乎、沾满泥巴的“泥疙瘩”,放在了厅堂中央的火盆旁。
“老大,你莫不是拿泥巴坨坨糊弄我们?”刀疤刘瞪着眼。
伏羲笑而不语,拿起一把小锤,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对着泥壳轻轻一敲。
咔嚓!
泥壳应声碎裂!
一股更加浓郁、醇厚的极致肉香,轰然爆发!那香气带着油脂的丰腴、荷叶的清香、泥土的质朴,还有一种…生命被火焰完美转化的神圣感!
泥壳剥落,露出里面被烤得金黄酥脆、油光发亮的荷叶。伏羲轻轻揭开荷叶——
一只形态完整、色泽金红、皮酥肉嫩、散发着诱惑光芒的叫花鸡,呈现在众人眼前!热气腾腾,汁水仿佛要从那颤巍巍的皮肉间滴落!
“此…此乃何物?!”赵莽失声问道,眼睛死死盯着那鸡,再也移不开。
“乡野粗食,名曰‘叫花鸡’。”伏羲笑着,用匕首熟练地分割。鸡肉离骨,嫩滑无比,汁水四溢,混合着荷叶与泥土熏烤出的独特复合香气,直冲灵魂!
当第一块带着酥皮、饱蘸肉汁的鸡肉入口,所有人都石化了!
刀疤刘嚼了两下,眼睛猛地瞪圆,仿佛被雷劈中,然后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嚎叫:“他娘的!!神仙肉啊!!!” 他再也顾不上形象,扑上去就抢。
老周细细品味,老脸涨红,胡须都在颤抖:“妙!妙绝!火候臻至化境,锁住了所有精华!这泥土与荷叶…竟有如此神效?返璞归真,大道至简啊!”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
寒翎小口咀嚼,冰眸中异彩连连。
连心事最重的王五,此刻也被极致的味觉冲击震得暂时忘却了一切,埋头狂吃。
龙曦月也夹起一小块,优雅送入口中。刹那间,鸡肉的酥嫩多汁,熏烤香气的复杂醇厚,尤其是那股源自大地与火焰的野性味道,瞬间驱散了她灵魂深处的寒意。她微微闭目,长长的睫毛颤动,再睁开时,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艳与享受。
叫花鸡带来的冲击稍歇,伏羲又端上了新的惊喜。
先是乳白温润、香气醇厚的豆浆。接着是雪白细嫩、吹弹可破的嫩豆腐,只需淋上几滴酱油,撒上碧绿葱花,那份纯净的豆香与鲜咸的搭配,便带来一种特殊的味道。
家常豆腐带着焦香与酱汁的浓郁登场;麻婆豆腐以滚烫的红油、跳跃的麻椒、酥脆的肉末和翠绿的蒜苗,掀起新一轮麻辣鲜香的感官风暴;水煮豆腐又以汤清如玉、豆腐似雪、鲜香温润的姿态,如同清泉涤荡味蕾时……整个厅堂陷入了一种更深层次的、带着惊叹与沉醉的宁静。
刀疤刘对着麻婆豆腐大呼过瘾,辣得满头大汗却停不下筷。
老周细细品味水煮豆腐的清鲜。
寒翎对家常豆腐的焦香酱汁情有独钟,吃得格外认真。
赵莽、王五也暂时放下了心防,沉浸在美食带来的单纯愉悦中。
而龙曦月,则几乎尝遍了每一种豆腐。尤其是那碗麻婆豆腐,让她白皙的脸颊飞上红霞,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冰蓝色的眼眸水光潋滟,平日里的清冷疏离被一种带着烟火气的妩媚所取代。美食,成了打开她心扉最温柔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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