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鹤楼的茶香袅袅升起,杨程光独自坐在窗边,八十六年的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沟壑,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鹰。人一老,总是不由自主地回溯过往,那些年少轻狂的片段如潮水般涌来。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茶杯,思绪飘回了1935年的那个夏天——那时他才十五岁,世界在他眼中还是一片待征服的旷野。可如今回想起来,他才真正明白,人生中的每一个决定,从来都不是“一人做事一人当”那么简单。自己的选择,往往会让无辜之人卷入旋涡,这才是最沉重的代价。
1935年,中原江湖正为陆家老爷子的寿宴而沸腾。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者过寿,各门各派都派出了最出色的弟子前去贺寿,表面是贺寿,实则是江湖新秀们崭露头角的大秀场。彼时的杨程光刚结束在西方的留学,在西方杨家的安排下,他上了当地最好的大学,专攻物理。母亲早逝后,父亲一心要他远离江湖纷争,七岁时就将他送出国门,这一去便是八年。陪伴在他身边的,除了几位仆从,最重要的便是师父王耀祖老爷子。
王耀祖名义上是保镖,实则如父如师。那些年,他不仅教导杨程光倒转八方的功夫,还一手打理他的生活起居。
此次回国同行的还有杨程光的两个堂弟——九岁的杨程风和八岁的杨程月。两个孩子年纪尚小,但已是金刚门和无当派的弟子,因此他们的师叔也随行教导,一路照应。回国时,一行人浩浩荡荡,但杨程光的心早已飞回了阔别多年的中原。他天资聪颖,在学业上突飞猛进,不到十五岁就修完了大学物理课程。这些知识意外地对倒转八方的修炼大有裨益,王耀祖常惊叹于徒弟提出的新奇理论——有些连他自己都未曾想过,或想过却不知如何实现。在师父的悉心指点下,杨程光的实力日进千里,隐隐已有青出于蓝之势。
船靠岸时,湿润的海风扑面而来,杨程光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连空气都带着故乡的甜味。离陆家寿宴还有段时日,他迫不及待想独自闯荡一番。临行前夜,王耀祖将他叫到房中,不厌其烦地检查行装。老爷子一件件清点衣物、干粮、银钱,又反复叮嘱江湖禁忌。“光儿,江湖不是学堂,更不是儿戏。”王耀祖眉头紧锁,声音低沉,“尤其是全性的人,见一个杀一个,绝没有冤枉的。”杨程光闻言忍不住笑了:“师父,您不也是全性出身吗?怎说得这般狠绝。”王耀祖抬手轻敲他的额头,眼中却没有半分怒意,只有深深的忧虑。“正因我混过全性,才知他们的底细。这群人行事毫无底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向你父亲发过毒誓,绝不让你沾染全性的腌臜手段。这些年来,我教你的是堂堂正正的功夫,但江湖险恶,防人之心不可无。”
说到此处,王耀祖的语气愈发凝重,“记住,若有人问起师承,你只说自己是杨家人,万万不可提我王耀祖的名字。杨家是名门正派,江湖上人人敬重;而我……不过是个全性恶徒,过街老鼠,小偷一个。你是我徒弟这件事,必须烂在肚子里。”
杨程光望着师父花白的头发和粗糙的双手,心头一热。这些年来,王耀祖待他视如己出,无论是武艺的打磨还是品性的锤炼,都倾注了全部心血。他深知师父的过去并不光彩,但更明白师父为他付出的代价。当年王耀祖隐姓埋名跟随杨家,便是为了给他一个清白的成长环境。如今师父这般叮嘱,不仅是保护他,更是保护整个杨家免受非议。“师父,您放心,我记下了。”杨程光郑重地点点头,“无论走到哪里,我都是杨家人。”王耀祖这才露出欣慰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去吧。凡事多留个心眼,遇事不要强出头。”
次日清晨,杨程光辞别众人,独自踏上行程。王耀祖站在码头久久凝望,直到徒弟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中。那一幕,至今仍清晰地印在杨程光的脑海里。如今八十六岁的他回想起来,才真正体会到师父当年的良苦用心。那些看似啰嗦的叮嘱,背后是深沉如山的关爱。可惜年少时的他并未完全领会,总以为自己的实力足以应对一切。直到后来经历种种,他才明白师父的警告字字珠玑——江湖这张大网,稍有不慎便会牵连无数。他的每一个决定,不仅关乎自身,更影响着身边所有人的命运。
夏日的山林,郁郁葱葱,却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杨程光沿着官道前行,耳中早已灌满了关于“黑风煞”的传闻。这全性悍匪盘踞此地已有数年,凭借一手凌厉狠辣的近身搏杀功夫和狡诈如狐的性格,让前来清剿的武林人士非死即伤。官府悬赏的告示已然发黄,百姓谈起此人无不色变,可见其凶名之盛。
杨程光心中并无太多恐惧,反而涌起一股跃跃欲试的兴奋。王耀祖师父的警告言犹在耳,但“见一个杀一个”的信念与眼前这个实实在在的祸害对上了号,他觉得这正是自己践行侠义、检验所学的好机会。他故意偏离官道,专挑那人迹罕至、易于伏击的小路行走,宛如一个主动踏入陷阱的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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