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流如铁索,拖着残船往未知礁石间推去。锅炉的嘶鸣断续如喘,蒸汽从扭曲的管道缝隙里钻出,烫得甲板木板噼啪作响。春棠跪在货舱口,指尖被算筹磨出细血,仍一寸寸丈量着铜管走向。她额角汗珠滚落,砸在图纸上洇开墨痕,声音压得极低:“分流三成入左舱,储压罐能撑半个时辰。”
夏蝉单膝抵住船舷裂口,蝉翼剑横插缝隙,剑身嗡鸣,勉强撑住即将塌陷的木梁。她侧耳听风,海面下那道暗流仍在游走,像蛇尾扫过礁石,无声无息。
“它没走。”她咬牙,“还在底下。”
秋蘅蹲在春棠身后,药箱只剩几包干枯的根须。她撕开袖口布条,裹住春棠脚踝割伤,指尖一颤——药汁将尽,连止血的青黛也快耗尽。冬珞伏在船头,冰鉴残片贴于掌心,寒气顺着指尖渗入木板。她眸光一凝:“海底有热流上涌,三里外有陆地轮廓,火山未熄。”
沈微澜立于船首,金钗嵌入主轴,心口印记仍灼烫未退。她望向远处海面,雾中隐约浮现一道灰黑岸线,如巨兽伏卧。胎记突地一跳,似有低语自血脉深处传来,却抓不住字句。
“靠岸。”她开口,声如断冰,“全员登岛。”
船身撞上浅滩时,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众人涉水而下,海水冷得刺骨,淤泥裹住靴底。孤岛荒芜,岩壁陡峭,藤蔓如蛇缠绕残垣。一座坍塌的石亭半埋于土,梁柱朽烂,唯有几块青石碑基尚存。
春棠踩上一块斜倾的石板,忽觉脚下松动。她尚未后退,地面轰然塌陷,整个人向下坠去。夏蝉疾扑上前,一把攥住她手腕,臂上青筋暴起,硬生生将人拖回。尘土扬起,露出下方幽深裂口,腥风扑面,似有暗河奔流。
“好险。”春棠喘息,低头看去,脚边石缝里半截残碑露出一角,青苔覆面,字迹模糊。
秋蘅蹲下,以药粉洒于碑面,绿烟微起,苔藓簌簌剥落。她拂去碎石,指尖抚过刻痕,声音微颤:“‘蘅芜元年,生辰丙午’……这八字,与小姐襁褓中的生辰帖,一字不差。”
沈微澜俯身,指尖触上石碑。刹那间,心口印记如被火灼,她猛地缩手,碑面残文在烟尘中渐显:“血脉至,则神庙启。”
“神庙?”夏蝉皱眉,剑尖轻点碑角,“哪来的庙?”
冬珞已取出舆图铺于石上,冰鉴覆于其上,寒光流转。她指尖划过碑文,又按向地脉,眉心微蹙:“此岛地气紊乱,火山在腹,却非自然形成。地脉走向与冰原祭坛、皇陵地宫隐隐呼应,似被什么牵引着。”
“三脉交汇?”春棠抹去额汗,“可我们才刚离岸,怎会……”
话未说完,沈微澜忽抬手示意噤声。她仰头望天,月出东山,清辉洒落碑面。那残文符印竟微微发亮,光痕如水波荡漾。她缓步上前,立于碑前,心口印记与之共鸣,灼热愈甚。
月光经符印折射,地面忽现三道光痕,如银线铺展。
冬珞瞳孔一缩,迅速以炭笔勾勒光痕走向。炭迹未干,她已将舆图对准——光痕终点,一指冰原祭坛旧址,一指皇陵地宫入口,第三道,直落此岛火山之下。
“三脉归一。”她低声道,“终点在此。”
沈微澜凝视光痕尽头,隐约浮现出一片大陆轮廓,与海怪毒雾中所见藏宝图残影重合。她指尖抚过碑文,声音极轻:“母亲的路,不是藏宝,是命脉。”
“可神庙在哪儿?”夏蝉环顾四周,“连片瓦都看不见。”
秋蘅忽道:“碑文说‘血脉至,则神庙启’——或许不是用眼看,是用血引。”
沈微澜未语,割破指尖,血滴落碑面。血珠顺刻痕流淌,符印骤然炽亮,整座孤岛似被唤醒。远处火山口,隐隐传来闷响,如地心鼓动。
春棠忽觉脚下震动,忙扶住石碑。她低头,见碑底裂纹中渗出一丝微光,照出下方岩层深处,似有阶梯蜿蜒而下。
“有路。”她低声道。
冬珞已收起舆图,冰鉴覆于掌心,寒气凝而不散:“地脉热流加剧,火山恐在七日内喷发。若要探路,必须速行。”
夏蝉拔出蝉翼剑,剑身轻颤:“我打头阵。”
沈微澜点头,正要迈步,忽觉胎记一紧。她回头,谢云峥仍立于滩头,玉佩悬于腰间,裂痕深处微光未熄。他未上前,亦未言语,只静静望着她。
她目光微顿,转身踏入裂口。
阶梯狭窄,岩壁湿滑,苔藓泛着幽绿微光。下行约百步,通道豁然开朗。一座石殿矗立眼前,门楣残破,上刻古篆:“归墟”。
殿内空旷,唯中央一座石台,台上立着半截断碑,与岛上所见如出一辙。碑面符印完整,中央凹陷,形如掌印。
“这是钥匙位。”冬珞道,“需血脉契合者亲手开启。”
沈微澜上前,将手覆于凹痕。刹那间,碑面符印亮起,石台下方传来机括转动之声。整座石殿微微震颤,地面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向下阶梯。
“成了。”春棠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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