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那一声轻响,像是冰层裂开一道缝隙,又像是某根紧绷的丝线终于断了。
夏蝉的剑尖还悬在半空,那缕蛊丝已悄然缠上“壬午·蘅”箭尾,微微震颤,如同回应某种古老的召唤。她手腕一收,蝉翼剑归鞘,没再回头。
沈微澜走在最前,百支新铸冰魄箭浮于身后,箭尖微颤,如呼吸般与她脉动同步。肩头印记仍在灼烧,额心那道图腾若隐若现,她只觉血中似有火焰奔涌,却不再惧怕——那不是失控,是苏醒。
雪峰之巅,风如刀割。
五人踏出井口时,天色正由灰转青。祭坛立于山脊尽头,石基上刻满红莲箭纹,中央凹陷处嵌着一块血色晶石,正随地脉搏动忽明忽暗。远处皇城轮廓沉在雾中,结界如琉璃穹顶笼罩其上,泛着幽微的紫光。
“还剩半刻。”冬珞蹲下,炭笔在雪地疾书,勾出地脉流向与箭阵节点,“结界闭合前,必须引动音律共振。”
春棠解下玉匣,取出《蘅芜悼亡辞》手卷。卷轴泛黄,边角染血,正是沈微澜生母旧物。她指尖微抖,却稳稳递出:“小姐,此辞非诗非赋,是……祭咒。”
沈微澜接过,指尖抚过卷首“魂兮归来”四字。她未答话,只将指尖划破,一滴血落于卷上。墨迹骤然晕开,仿佛吸饱了血,整卷轻颤起来。
谢云峥踉跄上前,虎符已裂,婚书封皮几乎全碎,黑气自腕间缠绕至颈侧。他咬牙,将婚书按在祭坛晶石之上。黑气如蛇钻入石缝,晶石光芒忽盛,随即剧烈震颤。
“撑不住。”他嗓音嘶哑,“阵眼不稳,箭阵若中途崩塌,反噬之力足以震碎山体。”
“那就快。”沈微澜抬手,百箭离地而起,箭尖齐指皇城天穹。
她展开手卷,轻声吟诵。
音起刹那,风雪骤停。
第一句出口,雪峰嗡鸣;第二句落下,岩层微震。当念至“血祭山河”四字时,她额心图腾完全显现——掌执箭,掌按心。一滴血自眉心滑落,坠入卷轴,整卷骤然燃起红莲火。
“音律共振,破丝之机!”冬珞疾呼,炭笔点向雪地谱图,“秋蘅,血雾引频!春棠,校准箭道!夏蝉——”
“我来引弦。”夏蝉拔剑出鞘,蝉翼剑横于胸前,剑身映出百箭轨迹。
秋蘅洒出曼陀罗粉,混着指尖血雾喷向空中。灰雾如纱铺展,随风卷成螺旋,与吟诵声共振。春棠迅速拨动算珠,口中疾报角度:“东偏三度,仰角七分——落点在结界薄弱处!”
沈微澜最后一句掷向天际:“魂兮归来,血祭山河!”
百箭齐发。
破空之声如万蝉齐鸣,又似千军万马踏碎冰原。箭锋所至,皇城结界轰然震颤,紫光剧烈波动。第一支箭穿透时,如针破膜,细微裂痕自命中点蔓延;第二支、第三支接连贯入,裂痕交错成网。
轰——
天穹裂开一道血痕,结界碎如琉璃。
就在那一瞬,空中浮现影像:先帝立于幽深地宫,面前是数百囚徒,赤身绑于铁架。蛊池沸腾,鲜血自人体抽出,注入冰魄箭胚。一名青衣女子被押上祭台,她怀抱婴儿,回头望向远方,唇动似语,随即投身火海。碑文浮现——“壬午年冬,以血育灵,以魂镇蛊”。
百姓抬头,皆见天际血影。
“那是……先帝炼蛊?”谢云峥瞳孔骤缩,喉头一甜,又是一口血涌出。
“不是炼蛊。”沈微澜盯着空中影像,声音冷得像冰,“是用人命,养一个活的诅咒。”
话音未落,祭坛下方传来低吼。
岩浆池中,黑气翻腾,一只巨手自火中探出,直取血色诏书。那手由蛊丝缠成,指尖滴血,竟与先帝虚影面容重合。
“蛊母未死。”秋蘅低喝,“它要夺诏书,重启血脉封印!”
谢云峥猛然扑向晶石,以婚书裹臂,死死压住阵眼。黑气自七窍溢出,他双膝跪地,却仍撑住不倒:“走……别管我……启动最终焚祭!”
沈微澜看着他,目光微闪,随即转身。
她取出血色诏书,指尖划过“红莲为证,血启山河”八字,又将肩头印记狠狠按在诏书之上。血与墨交融,整卷燃起赤金火焰。
“你不是祭品。”夏蝉忽然开口,手按剑柄,“你是执刃之人。”
沈微澜点头,将诏书投入岩浆。
火焰骤然腾起百丈,赤金烈焰中,残余冰魄箭纷纷坠入火海。箭身熔化,铁汁如血流淌,于烈焰中重塑——一支、十支、百支,最终凝成一只巨大红莲凤凰,羽翼由万箭熔铸,尾翎如蝉翼剑般锋利,双目燃着红莲火。
凤凰振翅,掠过皇城。
所经之处,蛊丝尽焚,结界残片如雪飘落。百姓跪伏于地,抬头望着天火如雨,不知是劫是赦。
凤凰飞过沈府旧址时,一道棠梨香随风飘落,轻轻落入祠堂残灰之中。
“它认你。”春棠望着天际,声音微颤。
沈微澜未答,只抬手,指尖轻触额心。那里,图腾余温未散。
忽然,谢云峥一声闷哼,婚书彻底碎裂,黑气如潮反噬。他仰面倒下,唇边血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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