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沙城的风裹着沙砾,打在粗布衫上像细针扎。李瑁牵着匹瘦骆驼,跟着林小七介绍的“骆驼张”穿过城门时,守城的马贼正用弯刀挑着个麻袋,里面露出半只绣着蝎子的靴子——想来是刚处置完不听话的“自己人”。
“把斗笠压低点。”骆驼张在前面低声提醒,他的络腮胡里藏着道疤,是去年被沙盗砍的,“城门口那几个是‘蝎尾卫’,专盯生面孔,他们的刀鞘上有七道环,看见就绕着走。”
李瑁依言压下斗笠,眼角的余光瞥见马贼腰间的刀鞘——果然嵌着七枚青铜环,阳光下泛着冷光。他怀里揣着那枚蝎子令牌,边缘硌得胸口发疼,粗布衫下的软甲是苏轻晚特意改的,用西域的“沙蚕丝”织成,刀砍不透,还能防蝎毒草的汁液。
据点藏在城中心的废弃冶炼坊里。坊门挂着块“停业修整”的木牌,底下却压着半片骆驼骨——这是骆驼张说的暗号,表明“里面的人在”。李瑁跟着两个扛着矿石的汉子往里走,脚下的沙砾发出“咯吱”声,混着坊内传来的锤击声,像某种沉闷的心跳。
冶炼坊的大堂被隔成了十几间小屋,墙上挂着褪色的矿石图谱,角落里堆着生锈的铁砧。一个独眼的汉子坐在入口的矮凳上,见李瑁进来,慢悠悠地摸出个铜哨:“令牌。”
李瑁解下腰间的布包,露出蝎子令牌。独眼汉接过令牌,用指甲刮了刮背面的云纹,忽然抬眼盯着他:“玄甲卫的旧部?”
“是。”李瑁压着嗓子,声音粗哑得像被沙砾磨过,“去年漠北溃散后,在戈壁里躲了半年,听说这儿招供奉,特来投奔。”
独眼汉的目光扫过他腰间的铁剑:“会什么功夫?”
“早年在军中练过‘破阵刀’。”李瑁抬手做了个拔刀的虚势——这是玄甲卫的基础招式,去年卷宗里记过。
独眼汉哼了声,把令牌扔回来:“左拐第三间屋,找‘蝎老七’领活计。记住,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否则……”他指了指墙角的麻袋,里面隐约能看出人形,“那就是下场。”
第三间屋弥漫着桐油味。蝎老七是个瘸腿的瘦子,正趴在案上画着什么,见李瑁进来,把炭笔一扔:“新来的?会打铁就去后院修甲胄,不会就去守粮仓,今晚有批货要入仓,盯紧了,丢一粒米,卸你一条胳膊。”
案上的图纸还没来得及收,李瑁瞥了一眼,上面画着个奇怪的机关,像是弩箭的变种,却比寻常弩箭多了个储毒槽。他心里一动——这和苏轻晚说的“淬毒弩”很像,去年洛阳案里,官差就是中了这种弩箭。
“小人会点粗浅的打铁活。”李瑁故意把声音放得更低,“以前在军中帮过军械营的忙。”
蝎老七眼睛一亮:“正好,前院的甲胄总出问题,甲片接缝处总崩裂,你去看看。”他扔过来一串钥匙,“库房在东角,进去前喊三声‘蝎毒蚀骨’,里面的人会应你。”
库房的门是铁皮包的,上面焊着个狰狞的蝎子头。李瑁按规矩喊了三声,里面传来个沙哑的回应:“进来。”
推门的瞬间,一股铁锈混着血腥的气味扑面而来。三个铁匠正围着堆甲胄敲打,地上扔着十几副破损的玄甲,甲片内侧的云纹已被血渍糊住。李瑁蹲下身假装检查,指尖摸到甲片的接缝处——果然是被人故意用劣质铆钉固定的,一受力就会崩开。
“这些甲胄是给‘前锋营’用的?”他漫不经心地问,眼角盯着铁匠的反应。
穿蓝布衫的铁匠手一抖,锤子砸在了铁砧上:“不该问的别问!”
李瑁心里有了数。他拿起一副甲胄,故作内行地敲了敲:“铆钉用错了,该用西域的‘乌金钉’,这种杂铁钉撑不住玄甲的重量。”他边说边往甲胄内侧摸索,忽然摸到块硬物——是张卷起来的羊皮纸,藏在云纹的夹层里。
“说得倒像那么回事。”蓝布衫铁匠冷笑,“你要是真能修好,蝎老大会赏你瓶‘烧刀子’。”
李瑁趁机把羊皮纸塞进袖中,指尖触到纸页上凹凸的纹路,像是地图。他拿起锤子敲打铆钉,眼睛却在库房里扫来扫去——角落里堆着的木箱上贴着封条,上面盖着个模糊的印,像是岭南节度使府的标记。
傍晚时分,粮仓的火把亮了起来。李瑁被派去守西角门,这里离主路远,只有两个巡逻的马贼来回晃悠。他靠在土墙边,借着月光展开羊皮纸——上面画的竟是朔方军粮仓的布防图,标注着换岗的时间、箭楼的位置,甚至还有粮仓地下的排水道入口。
“难怪他们要抢官盐和药材。”李瑁的指尖在“排水道”三个字上划过,“是想从这里钻进朔方军的粮仓,一把火烧了!”
远处传来马蹄声,李瑁迅速把羊皮纸藏进靴筒,刚站直身子,就见独眼汉带着四个蝎尾卫走过来,手里举着盏灯笼,光照在李瑁脸上:“刚才有人看见个穿粗布衫的在库房鬼鬼祟祟,是你?”
灯笼的光刺得眼睛发疼,李瑁注意到独眼汉的手按在刀柄上,七道铜环轻轻晃动。他故意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撞到土墙,摆出畏缩的样子:“小人……小人刚去库房拿了块磨刀石,这就回粮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