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典的喧嚣尚未散尽,长安城西的青龙客栈已悄然聚起了另一股势力。客栈后院的青石板被雨水冲刷得发亮,十二张梨花木桌拼成一个长案,案上摆着粗瓷茶壶与素面茶杯,烟气袅袅中,坐着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十二位掌门。
李瑁推门而入时,带进来一身夜露的清寒。他脱下沾着湿气的披风,露出里面的常服,玄色布衫上只绣了朵简单的墨竹,倒比在宫里时多了几分江湖气。
“荣王殿下。”各门掌门齐齐起身,拱手行礼。有少林的玄慈方丈,武当的清风道长,丐帮的鲁长老,还有蜀中唐门的唐门主……这些平日里各踞一方、鲜少齐聚的人物,此刻都敛了锋芒,目光里带着审视与期许。
李瑁抬手示意众人落座,自己则拣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的芭蕉叶上还挂着水珠,滴答声敲在檐下铜铃上,倒添了几分静气。
“诸位掌门深夜相候,想必不只是为了喝杯庆功酒。”李瑁端起茶杯,指尖摩挲着杯沿,“庆典上的话多是场面应酬,今日请各位来,是想说说掏心窝子的事——战后的江湖,该往何处去。”
玄慈方丈双手合十,念珠转得沙沙作响:“殿下明鉴。自安史之乱以来,江湖便如断线的风筝,各门派为争地盘、夺资源,冲突不断。贫僧近日收到消息,嵩山派与衡山派为了一座铁矿,已在豫西动了刀兵,死伤逾百。长此以往,江湖必成祸乱之源。”
清风道长捻着长须,接话道:“玄慈大师所言极是。更有甚者,借着乱世招摇撞骗,冒充名门正派掳掠百姓,败坏江湖名声。前几日江南便出了桩事,几个地痞扮成武当弟子强抢民女,若非当地官府及时拦下,我武当百年清誉险些毁于一旦。”
丐帮鲁长老“啪”地拍了下桌子,粗声粗气地说:“依老叫花子看,症结就在‘没规矩’!朝廷管不着,门派间又各护短,才让那些杂碎钻了空子。荣王殿下要是信得过丐帮,我这十万弟子愿听调遣,先把那些败坏规矩的货色清理干净!”
“鲁长老稍安勿躁。”唐门门主唐缺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清理宵小容易,难的是立下人人信服的规矩。唐门的暗器谱前些年被偷了两页,追查至今仍无下落,便是因为各门派各有门路,消息不通,线索断了也无处寻。”
李瑁静静听着,等众人说得差不多了,才缓缓开口:“诸位的难处,我大致明白了。说白了,是缺个‘序’字,缺个‘通’字。”
他拿起茶壶,给众人续上茶水:“所谓‘序’,是江湖得有公认的规矩。不能再凭拳头说话,门派间的纷争,得有个公正的地方评理;冒用名号、为非作歹的,得有合理惩戒的章程。”
“那‘通’字呢?”清风道长追问。
“‘通’便是消息通、人心通。”李瑁目光扫过众人,“少林的武学典籍、武当的养生术、唐门的机关术、丐帮的消息网……若能彼此借鉴,而非敝帚自珍,江湖的元气才能更快恢复。更要紧的是,江湖与朝廷得通——朝廷有律法,江湖有道义,本就不是对头,该是相辅相成。”
玄慈方丈眼中闪过亮光:“殿下是说,要让江湖与朝廷联手?”
“正是。”李瑁点头,“朝廷能护江湖安稳,江湖也能为朝廷分忧。比如丐帮的消息网,能帮官府追查逃犯;唐门的机关术,能助军队改进军械;少林武当的弟子,可在各地开设义庄、药庐,赈济灾民。如此一来,江湖不再是朝廷的‘隐患’,而是大唐的‘助力’,何乐而不为?”
鲁长老听得眼睛发亮:“老叫花子懂了!就像去年河南大旱,官府的赈灾粮运不进去,还是我们丐帮弟子背着干粮趟过险滩送进去的。要是早有这说法,咱们干活也名正言顺,不用偷偷摸摸怕官府猜忌!”
唐缺却皱起眉:“话虽如此,江湖人素来不喜受束缚。若是朝廷借着‘合作’插手门派事务,比如强征武学秘籍、调派弟子充军,那可如何是好?”
这话说到了众人心里,不少掌门都露出担忧之色。李瑁早有准备,从袖中取出一卷文书,推到案中央:“这是我草拟的《江湖公约》,诸位看看。”
文书上写得明白:朝廷不干预门派内部事务,不征用私藏典籍,只在维护地方治安、赈灾济困等事上与江湖协作;各门派需推选三位德高望重者,与朝廷委派的官员共同组成“江湖仲裁堂”,处理门派纷争,仲裁结果对双方都有约束力;凡参与公益事务的门派,朝廷给予免税、嘉奖等优待……
“仲裁堂的三位江湖代表,由诸位公推,朝廷不插手人选。”李瑁补充道,“至于调派弟子,全凭自愿,绝不强求。比如少林愿派武僧护持驿站,武当愿教百姓强身健体之术,都是情分,而非本分。”
清风道长拿起文书,逐字逐句细看,越看眉头越舒展:“这公约既立了规矩,又留了余地,好!”
玄慈方丈也点头:“贫僧以为可行。少林愿牵头开设药庐,先在洛阳、开封各设一处,派弟子坐诊,也算为战后民生出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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