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人消失的方向,与刀疤头领离去的方向截然不同,指向雪原深处一片隐约可见的、低矮的丘陵地带。那里,似乎有几缕极淡的炊烟袅袅升起,在铅灰色的天幕下,几乎微不可察。
厉战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那个方向,眸中锐利的光芒剧烈闪烁,似乎在急速权衡着什么。前有神秘白袍人指引的方向,后有刚刚退去却未必甘心的北狄狼骑,四周是能冻毙活人的茫茫绝域。他们几乎没有选择的余地。
“跟上去。”厉战的声音沙哑而果断,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他收起那根充作武器的粗树枝,改为拄地支撑身体,另一只手紧紧抓住苏晚栀的手臂,几乎是半拖半扶着她,朝着炊烟的方向艰难前行。
苏晚栀的心脏依旧狂跳不止,方才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恐惧还未完全消退,但厉战手掌传来的坚定力道和不容置疑的决定,奇异地给了她一丝支撑。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麻木的双腿跟上他的步伐。
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积雪深厚,厉战的伤势在严寒和跋涉下显然更加恶化,他的呼吸粗重得吓人,脸色灰败,每一步都留下一个踉跄的脚印。苏晚栀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重量越来越倚靠在自己身上,她的心也随之越沉越低。
不知走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他们终于攀上了那片丘陵。越过一道缓坡,眼前的景象让苏晚栀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丘陵环绕的一片背风洼地里,赫然散布着数十顶用厚实皮毛和毡布搭建的圆形帐篷!帐篷群中央的空地上,燃着几堆篝火,隐约能看到人影晃动,还有被圈起来的牛羊马匹!这是一个……北狄人的部落营地!
而那几缕炊烟,正是从这些帐篷中升起!
带领他们来此的白袍人,竟然将他们引到了一个北狄部落?!这到底是救命,还是……送入另一个虎口?!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苏晚栀!她下意识地抓紧了厉战的手臂,指尖冰凉。
厉战的脚步也猛地顿住,身体瞬间绷紧如铁,周身散发出凛冽的杀气!他死死盯着那片营地,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个细节,评估着危险。他的手,悄然摸向了腰间——那里,本该佩刀的地方,如今空空如也。
就在这时,营地边缘了望的北狄战士发现了他们!几声尖锐的呼哨响起,立刻有七八名手持弯刀、神色警惕的北狄汉子快步围了上来,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冰冷的刀锋在雪光下反射着寒芒,充满敌意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刮过他们身上。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厉战将苏晚栀牢牢护在身后,尽管重伤虚弱,脊背却挺得笔直,冰冷的目光毫不畏惧地迎上那些北狄战士,周身那股久经沙场、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煞气竟让那些久经战阵的北狄汉子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双方语言不通,只能用眼神和姿态对峙。北狄战士叽里咕噜地呵斥着,刀尖指向他们,显然是在盘问来历。
厉战紧抿着薄唇,一言不发,只是用那双寒冰般的眸子冷冷地扫视着众人,仿佛在寻找突破口,又像是在等待什么。
苏晚栀紧张得心脏快要跳出喉咙,死死攥着厉战的衣角,连呼吸都屏住了。
就在冲突一触即发之际——
一个略显苍老却带着威严的声音从营地内传来。围着的北狄战士闻声,立刻收敛了凶悍之色,恭敬地让开一条道路。
只见一名身着华丽貂裘、头戴狼皮帽、须发花白、眼神却异常锐利的老者,在一名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壮汉(正是方才退走的那个刀疤头领!)的陪同下,缓步走了过来。老者的目光先是落在厉战身上,仔细打量着他那即使狼狈不堪也难掩的冷硬气质和身上明显是利器造成的重伤,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和探究。随后,他的目光又落在被厉战紧紧护在身后、吓得脸色煞白的苏晚栀身上,尤其是在她那张即使蓬头垢面也难掩清丽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刀疤头领在一旁低声对老者说了几句什么,目光不善地瞪着厉战。
老者听完,微微颔首,然后看向厉战,竟用一口带着浓重口音、却意外流利的大衍官话开口道:“远方来的客人,你们……来自南边?”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苏晚栀耳边炸响!这北狄老者,竟然会说汉语!他看出了他们的来历!
厉战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但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冷地回视着老者,沉默不语。这种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也是一种无声的威压。
老者见他不答,也不恼怒,反而笑了笑,笑容却未达眼底:“不必紧张。是‘白狼’带你们来的?既然是他引来的客人,便是我们‘灰鹰部’的客人。”他指了指营地,“外面天寒地冻,你们又受了伤,先进帐篷暖和一下吧。”
白狼?是指那个白袍人吗?灰鹰部?苏晚栀心中惊疑不定,看向厉战。
厉战依旧沉默,目光锐利如刀,仿佛在判断老者话语中的真伪和陷阱。最终,他几不可查地……微微颔首。眼下形势比人强,硬抗只有死路一条,不如顺势而为,见机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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