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层面的湮灭无声无息,却比任何爆炸都更加恐怖。
那混合着绝对秩序与无限可能的冲击波扫过战场,裁决者舰队那银白色的舰体如同被橡皮擦去的字迹,大片大片地无声消融、分解,回归最基础的粒子。地球联军和星灵飞船也在这股力量下剧烈震颤,光芒明灭,但或许是因为其中蕴含的“可能性”与他们的本质更为贴近,并未像裁决者那样被直接抹除,只是被远远推开,受损严重。
冲击的中心,路明非的身体布满了裂痕,仿佛一碰即碎的瓷器,暗金色的血液如同熔化的星辰般从裂缝中渗出,在真空中凝固成凄美的珠串。他额头的摇篮印记光芒黯淡到了极致,几乎与皮肤融为一体,但那微缩的漩涡却依旧在缓慢而坚定地旋转。
在他对面,那漆黑的“寂静之主”十字架构造体,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那只纯白的眼眸中,冰冷的数据流出现了剧烈的混乱和错位,仿佛一个精密仪器被注入了无法理解的病毒。它散发出的绝对秩序力场变得极不稳定,时强时弱。
【错误……无法理解……变量……超越逻辑……】断断续续的、充满逻辑冲突的冰冷意念从“寂静之主”核心传出。
它无法理解,为何这个渺小的个体,能够爆发出足以撼动它存在根基的力量。那不仅仅是力量的对抗,更是两种宇宙根本法则的碰撞——冰冷的、既定的“秩序”,与炽热的、充满无限可能的“变量”。
路明非艰难地抬起头,看着那濒临崩溃的“寂静之主”,他的意识已经模糊,视野被血色笼罩,但他依旧能感觉到,对方那坚不可摧的“秩序”外壳,出现了一道缝隙。
一道……可以被“可能性”侵入的缝隙。
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残存的、微弱的意念,混合着对家园、对同伴、对所有抗争生命的眷恋与守护之心,化作一枚最纯粹的精神种子,沿着那道缝隙,送入了“寂静之主”那混乱的核心。
那不是攻击,而是一段信息,一段感受,一段……属于“变量”的,充满遗憾、希望、爱与愤怒的……灵魂印记。
“寂静之主”猛地一震!纯白的眼眸中,那冰冷的数据流骤然停滞,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破碎的、飞速闪过的画面——那是路明非记忆的碎片,是卡塞尔学院的夕阳,是楚子航沉默的守护,是诺诺狡黠的笑容,是绘梨衣纯净的眼神,是地球上万家灯火的温暖,是无数生命在绝境中发出的不屈呐喊……
【……这就是……‘变量’?】“寂静之主”的意念第一次出现了……迟疑,甚至是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理解的……波澜。
它那由纯粹逻辑构成的核心,第一次接触到了无法被量化的“情感”,无法被预测的“意志”。这超出了它的处理能力,颠覆了它的存在基础。
咔嚓——!
“寂静之主”表面的裂纹骤然扩大,如同蛛网般蔓延全身!那只纯白的眼眸,在闪烁了最后一下后,彻底黯淡下去。构成它躯体的漆黑物质开始崩解,化作最原始的虚无,连同那令人窒息的秩序力场,一起消散在宇宙中。
它没有被摧毁,而是……因为无法理解的“变量”,自我逻辑崩溃了。
随着“寂静之主”的湮灭,残存的裁决者舰队仿佛失去了主心骨,攻势彻底停滞,阵型陷入更大的混乱。地球联军和星灵舰队抓住机会,发起了最后的反击。
但路明非已经看不到这些了。
他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向着无尽的黑暗坠落。力量耗尽,生命之火即将熄灭。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仿佛看到了一双温暖而熟悉的手,接住了他下坠的灵魂。
是……绘梨衣?
不,是更加古老、更加浩瀚的存在。是“原初摇篮”的守护者,是那团温和的光。
【辛苦了,孩子。】慈祥而疲惫的意念包裹着他,【你做得很好。你不仅守护了你的家园,你更向这个冰冷的宇宙证明了,‘可能性’本身,就是最伟大的力量。现在,休息吧……】
一股温和而庞大的生命能量涌入路明非濒临崩溃的身体,缓慢地修复着他的创伤,滋润着他干涸的本源。额头的摇篮印记重新亮起微弱却稳定的光芒,那漩涡的转动变得平稳而有力。
……
当路明非再次恢复意识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病床上,周围是熟悉的、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窗外,是久违的、地球的蓝天白云。
“醒了!他醒了!”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是诺诺。
紧接着,病房门被推开,楚子航、恺撒、芬格尔、绘梨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涌了进来,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与关切。楚子航的手臂打着石膏,但眼神依旧锐利;李雾月靠在门框上,脸色还有些苍白,却对他咧嘴笑了笑;绘梨衣则轻轻握住了他的手,纯净的眼眸中满是依恋。
从他们口中,路明非得知了后续。失去了“寂静之主”的指挥,残存的裁决者舰队被地球联军和星灵特遣队合力歼灭。星灵的“远古守护者”在最后时刻赶到,稳定了太阳系的空间结构,并协助修复了受损严重的“晨曦之星”号。万神殿派来了更多的援助和工程师,帮助地球文明重建,并建立起了初步的星际防御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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