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慧芬坐在客厅的单人沙发里,手指捏着的玻璃杯壁凝满水珠,沿着杯身蜿蜒而下,在深色地毯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对着空荡的屋子发呆,直到手机屏幕亮起时的震动,才惊得她手一抖,半杯凉水泼在了裤脚上。
不是高玉良的电话。
她盯着屏幕上陌生的号码,手指悬在接听键上方,忽然想起昨天在学校家属院门口拦住高育良司机时,对方吞吞吐吐的模样
——“吴老师,那位……那位常跟高老师见面的女士,好像是姓高。”
姓高。
这两个字像根细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地跳。
她放下杯子,抓起包就往外走,高跟鞋踩在楼梯间的声控灯下,每一步都带着慌不择路的重响。
她去了高玉良最近常去的茶馆,又托人问了省委办公厅的老同事,辗转大半天,终于从一个相熟的酒店经理嘴里撬出了更具体的信息。
“是瑞龙集团的高经理,听说年轻得很,每次来都跟高书记在顶楼包厢谈事。”
瑞龙集团。
吴慧芬站在酒店大堂光洁如镜的地面上,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她是教历史的,最擅长从零散的线索里拼凑真相,可此刻,这几个字串联起的事实,却让她连呼吸都觉得疼。
瑞龙集团,赵瑞龙的瑞龙集团。
当年赵立春还是汉东省长时,赵家虽有权势,行事却还带着几分收敛。
可如今,他们早把汉东当成了自家后花园,连高玉良这样的人,都要向他们低头了。
难怪高玉良最近总是精神抖擞,开会时的发言掷地有声,连看她的眼神都多了几分不耐烦的疏离。
原来不是工作顺遂,是有了新的“支持”。
吴慧芬扶着冰凉的大理石台面,指关尖用力到泛白
——他们三十年的婚姻,在权力面前,竟这么不值一提吗?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秋风卷起落叶,扑在她的风衣上,像无声的嘲讽。
无计可施时,一个名字突然撞进脑海。
祁同伟。
当年祁同伟在汉大读书时,是她和高育良最看好的学生,如今更是高育良一手提拔起来的左膀右臂。
他对他们夫妇,总该有几分情面。
吴慧芬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祁同伟的号码,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把这些天的疑虑、打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电话那头的祁同伟沉默了很久,才语气复杂地开口道
“吴老师,您别急,我这就过去找您。”
不到半小时,祁同伟就出现在了吴慧芬家的门口。
他穿着笔挺的警服,脸上带着惯有的沉稳,可看到吴慧芬眼底的红血丝时,还是皱紧了眉。
“您刚才说,高老师只是跟那位高经理频频会面,没有彻夜不归?”
吴慧芬点了点头,声音沙哑道
“司机是这么说的,他每次再晚,也会回家里睡。”
祁同伟松了口气,往前递了杯刚泡好的热茶道
“吴老师,这样就还有救。高老师一向精明,或许只是暂时被眼前的利益蒙了眼,没有考虑清楚而已。”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您放心,我会找机会跟高老师谈谈,至于您说的……有人骚扰您的事,我明天就安排人处理,绝不会再让您受委屈。”
吴慧芬捧着温热的茶杯,看着祁同伟坚定的眼神,揪了好几天的心终于慢慢放了下来。
原来他连职务变动,都没跟自己提过一句。
吴慧芬低头看着杯底的茶叶,轻轻叹了口气。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灯一盏盏亮起,可她心里忐忑,此次,真的可以迈过这道坎吗?
汉大校门口的梧桐叶被秋风卷得打转。
林掘夹着教案刚走出校门,一辆黑色越车辆突然斜插过来,停在他面前,挡住了去路。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轮廓锐利的脸,眼神冷得像淬了冰。
林掘愣了愣,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皱眉问道
“你是?”
“吕州市公安局副局长,祁同伟。”
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道
“吴慧芬,是我师娘。”
“吴慧芬”三个字像惊雷,在林掘耳边炸开。
他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心里暗骂。
(该死,这老娘们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她不顾自己颜面,也该想想高玉良的名声,这下全完了!)
他强装镇定,往后缩了缩肩膀,语气生硬道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我还有事,失陪了。”
说着就要绕开车子,脚步却被祁同伟伸出来的手拦在了半空。
“我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
祁同伟下了车,身形比林掘高出大半个头,阴影几乎将对方完全笼罩,继续道
“但我劝你做个聪明人
——有些人,不是你能沾染的。”
林掘攥紧了教案的边角,指甲几乎嵌进纸里,心里的火气压都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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