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8月,吕州的暑气像块浸了水的棉絮,闷得人喘不过气。
哪怕是傍晚,空气里还飘着股黏腻的热气,贴在皮肤上格外难受。
祁同伟坐在刑警队办公室里,额角沁出细汗,手里却没停
——刚把积压三年的杀人案案卷整理完,桌上的结案报告还散发着油墨味。
他到吕州任刑警队队长还不到一年,就凭着这股子敢啃硬骨头的劲儿,把好几个老大难案子给破了。
现在吕州街头巷尾,老百姓提起他都得竖大拇指道
“祁队长是个办实事的!”
局里的下属也服他,既佩服他审案子的本事,更敬他的硬气
——之前有嫌疑人托关系想走后门,被他直接堵回,硬气得没话说。
可老话总没错,“树大招风,人怕出名猪怕壮”。
祁同伟不是不懂这个理,只是他没料到,这“风”会刮得这么快,还刮得这么猛。
下午四点多,办公室里静得只剩电扇转动的嗡嗡声,桌上的固定电话突然响了。
铃声尖锐,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突兀。
祁同伟随手拿起听筒,声音干脆道
“喂,您好,吕州刑警队,我是祁同伟。”
电话那头传来个略带轻佻的男声,带着点漫不经心道
“祁队长是吧?”
“是我,请问您是?”
祁同伟皱了皱眉,这声音听着有点耳熟,可脑子里翻来覆去,就是想不起对应是谁。
“我是赵瑞龙。”
三个字落进耳朵里,祁同伟握着听筒的手猛地顿了一下。
赵瑞龙?
省里赵省长的公子!这人在吕州乃至全省的生意场上都是个“人物”,仗着家里的背景,行事向来张扬。
祁同伟只在岩台市的案子上跟他见过一面,连话都没说几句,他怎么会突然找自己?
没等祁同伟细想,电话那头的声音又热络起来,热络得有些刻意道
“祁兄弟,别这么生分,叫我瑞龙就行。我也是才听说你调去吕州了,之前你在邻市帮我办的那事儿,我还没好好感谢你呢。”
祁同伟心里犯起了嘀咕。
那案子都过去快两年了,当时他还在邻市当副队长,就是按流程办的案,怎么到赵瑞龙嘴里,就成了“帮大忙”?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他刚想开口说“都是分内事”,拒绝的话还没到嘴边,就被赵瑞龙堵了回去,道
“行了,啥也别说了,晚上一起坐坐,就当我给你道喜,庆祝你升了队长。”
这邀请来得突然,像块烫手的山芋。
祁同伟本能地想拒绝
——他太清楚了,跟赵瑞龙这种“公子哥”走得近,保不齐会惹上什么麻烦,到时候想脱身都难。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不”,听筒里就传来了忙音。
“嘟…嘟…嘟…”
祁同伟举着电话愣了几秒,才缓缓放下。
窗外的太阳斜斜挂着,金色的光把办公室的地板照得亮堂堂的,可他心里却莫名沉了沉,像压了块石头。
“人怕出名猪怕壮”,这话此刻在他脑子里转来转去,挥都挥不去。
他原本只想在吕州好好办案,扎扎实实工作,不想掺和那些弯弯绕绕的事,可名气一出来,麻烦还是主动找上了门。
祁同伟揉了揉眉心,算了,想再多也没用,晚上去了再说,见招拆招总比躲着强。
他拿起桌上的搪瓷杯,猛灌了口凉水,杯壁的凉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却没驱散暑气带来的闷热,反而让他心里多了几分警惕。
下午六点,办公室的日光灯管还亮着,祁同伟拿起听筒给家里打电话。
“家里都还好吧?”
他先问了句家常,目光却没离开桌角那张没写完的刑侦报告
——上面还记着明天要提审的嫌疑人信息。
“晚上我这边有个应酬,得晚点回,你们不用等我,让妈早点休息。”
他说得轻描淡写,语气里听不出异样。
电话那头传来妻子应和的声音,他“嗯”了两声就挂断,动作干脆得像是在结束一段无关紧要的对话。
起身拉开抽屉,他把警服外套仔细叠好放进柜中,换上一件深灰色夹克
——领口熨得笔挺,却比警服多了几分不显眼的松弛,少了点锋芒。
抓起车钥匙时,他瞥了眼墙上的挂钟,分针刚跳过“12”。
窗外的天色已经沉了下来,街灯次第亮起,橘黄色的光在玻璃上映出细碎的光斑,看着暖,却照不进他心里的那点不安。
四十分钟后,祁同伟的车停在了吕州市招待所门口。
这地方他之前陪领导来过两次,外墙是朴素的米黄色,跟街边的机关单位没什么两样,只有门口值守的保安站姿格外标准,腰杆挺得笔直,透着不一般的严谨。
他推开车门,晚风带着点微凉意吹过来,刚走到台阶前,就见一个穿棕色西装的男人快步迎上来。
祁同伟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杜柏仲,之前在岩台市的案子上有过一面之交,听说跟赵瑞龙走得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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