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家属院。
三号院的灯光,在汉东深夜的静谧里透着几分沉凝。
客厅陈设简洁雅致,红木茶桌泛着温润的光,沸水注入紫砂壶,茶香袅袅升腾,缠绕着两人相对而坐的身影。
高玉良手指轻叩杯沿,目光落在氤氲的茶雾上,将常委会上的暗流涌动缓缓道来
——沙瑞金的目的、与李达康的博弈、以及那些若有似无的指向性提问,桩桩件件都藏着锋芒。
话音刚落,祁同伟眉心微蹙,手指在膝上轻轻摩挲,略一思索便沉声道
“老师,沙书记这是奔着赵家来的?”
高玉良抬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缓缓点头道
“错不了了。”
他端起茶杯,却未饮,只是望着杯中沉浮的茶叶,语气带着几分感慨与决绝道
“侯亮平带着特殊任务来的,这特殊任务,怕不单单是丁义珍、吕梁背后之人、和陈海一事吧?看来上面这次是下了决心,那些人自以为是的挣扎,如今看来,不过是秋后的蚂蚱罢了!”
话到此处,他心中暗自庆幸
——(当初若非同伟及时警醒,斩断了与赵家过深的牵绊,此刻怕是早已陷入覆巢之危,哪还有今日从容对话的余地。)
祁同伟闻言,心头一凛,随即重重颔首,目光中带着请示道
“那我们下一步?”
高玉良终于呷了一口茶,茶汤的醇厚在舌尖散开,眼神却骤然清明锐利,放下茶杯时,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道
“蹉跎了这么些年,这汉东也该换颜色了!沙瑞金要严反腐,要清弊革新,那你我二人,便助他挖出这背后的腐肉!”
他转头看向祁同伟,目光灼灼,带着期许与鼓励道
“同伟,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是时候了!”
祁同伟猛地抬头,眼中的犹豫与迟疑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锐利如刀的锋芒。
他双手按在膝上,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坚定有力道
“弟子已经准备好了!”
茶雾渐散,两人的身影在灯光下愈发挺拔,三号院的这一夜,注定要成为汉东变局中,一枚悄然转动的关键棋子。
省公安厅审讯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与沉闷交织的味道。
铁制座椅泛着冷硬的光泽,蔡成功缩在上面,头发凌乱如枯草,衬衫皱巴巴地贴在身上,眼角带着乌青,往日里生意人的油滑劲儿荡然无存,只剩掩不住的狼狈与惶恐。
侯亮平推开门时,目光精准地落在蔡成功身上。
他身着笔挺的检察制服,肩章在灯光下闪着微光,神情沉稳如磐。
身后跟着的陆亦可拿出记录本,动作干脆利落地拉开椅子坐下。
“都出去吧,无关人员回避。”
侯亮平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守在门口的警员应声退下,审讯室里只剩他们三人。
“蔡成功,说吧。”
侯亮平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如刀,道
“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坦白从宽,我们会依法保障你的合法权益。”
蔡成功抬起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清面前的人,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随即又被更深的焦虑裹挟。
他咽了口唾沫,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带着哭腔开了口道
“猴子,我真的没办法了……”
话语一旦开启,便如决堤的洪水。
蔡成功絮絮叨叨地讲起自己的困境。
工厂资金链断裂,四处求贷无果,京州城市银行的贷款成了救命稻草。
可银行催债步步紧逼,利息像滚雪球一样越积越多。
就在他走投无路时,丁义珍突然主动找上门,言之介绍一位贵人给他,牵头让他和山水庄园签署了合作协议。
他原以为是柳暗花明,没曾想协议签完没多久,银行就突然断供,资金链彻底断裂。
走投无路的他将希望寄托于法院,可最终还是输得一塌糊涂,工厂倒闭,家底掏空。
他语速飞快,把所有不幸都归咎于外界,字里行间全是抱怨,却对自己经营不善的过错绝口不提,更对赌博欠高利贷的事讳莫如深,只拣着自己“受害者”的身份反复强调。
侯亮平耐心听着,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等他说完停顿的间隙,突然开口追问道
“你刚才提到京州市城市银行副行长欧阳菁,她收了你200万,具体是怎么回事?”
“唰”地一下,正在低头记录的陆亦可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震惊。
欧阳菁是谁?京州市委书记李达康的妻子,这层身份让这个名字分量十足。
她飞快地扫了侯亮平一眼,心里暗自咋舌。
这年轻人,还真是虎啊,专挑大的搞。
被问到关键处,蔡成功的情绪瞬间激动起来,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陡然拔高道
“就是她!我之前几笔贷款,全靠她帮忙办下来的!每次我都给她送50万,一共四次!银行卡是用我母亲的名字办的,她当时拍着胸脯跟我说‘一切都没问题’,结果转头就给我摆了一道,说断供就断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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