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风裹着河腥气吹进镇子时,供销社墙上的红纸海报已经贴了三天 ——“红星镇首届钓鱼赛”,落款是镇文化站,奖品栏里写着 “第一名:国产尼龙线两卷(50 米 / 卷)、搪瓷钓鱼盆一个;第二名:鱼钩两盒;第三名:铅坠一包”。陈遇站在海报前,手指摸着 “比赛项目:定点抛竿准度赛(30%) 两小时钓获赛(70%)” 的字样,身后传来莉莉的声音:“报不报?王虎昨天还跟人说,你肯定不敢来,说你那‘百发百中’是在家属院空地练的,到真河沟就露馅。”
陈遇回头,看见莉莉手里攥着个揉皱的报名单,风把她的刘海吹得飘起来。王虎是镇上五金店老板的儿子,比陈遇大两岁,上个月在河沟钓鱼时,看见陈遇三竿都抛进同一个草洞,当场就撇了嘴:“空地的搪瓷盆算啥?有种去镇东河的‘歪脖柳窝’试试,那地方风大,水流急,看你还能不能准。” 现在这比赛,偏偏把钓获赛的场地定在了镇东河,歪脖柳窝正好是其中一个指定钓位。
“报。” 陈遇接过报名单,铅笔字在纸上写得工整:“参赛人:陈遇,年龄 10 岁,所属:机床厂家属院”。他想起三年前冬天,雪没脚踝,他在空地上练抛竿,棉线冻得发硬,绕线器的木柄沾了雪,握在手里像冰坨;想起去年夏天,暴雨把空地浇成泥坑,他蹲在棚下,盯着搪瓷盆练了一下午,衣服溅满泥点;想起父亲说的 “真本事不是在顺境里显的,是在风里雨里还能稳住”—— 现在,该试试这近四年的苦练,到底算不算真本事。
比赛当天,镇东河岸边挤满了人。陈遇背着竹竿,父亲帮他提着装装备的布包,里面是磨得发亮的绕线器、用了两年的七星漂(去年换成了塑料豆,比鹅毛梗耐水泡),还有母亲早上煮的鸡蛋。王虎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根新竹竿,竿身上的气门芯导环是白色的,“这是我爸托人从县城买的玻璃纤维竿,比竹竿轻,还直。” 他故意把竿梢晃了晃,引来旁边几个孩子的惊叹。
裁判是镇文化站的老李,曾经在县体委待过,手里拿着个铁皮哨子:“第一项,定点抛竿!每个钓位前有个红塑料桶,离岸边五米,谁能把线抛进桶里,次数多谁赢!共十竿,风大,大家注意稳住!” 他话音刚落,河风就裹着浪拍过来,岸边的芦苇晃得厉害,水面的波纹把红塑料桶的影子晃得模糊。
王虎第一个上场,站在歪脖柳下的钓位 —— 这里是整个河段风最大的地方,去年有个钓友在这里抛竿,线直接缠在了柳树枝上。他握着玻璃纤维竿,往后拉时臂弯绷得紧,第一竿抛出去,线带着漂飞过桶边,落在桶后的水里;第二竿调整了力气,漂擦着桶沿滑过去,还是没中。“慌啥?” 旁边有人喊,王虎脸涨得红,第三竿猛地发力,线缠在了竿梢的导环上,解了半分钟才解开,最后十竿只中了三竿。
轮到陈遇时,岸边静了些。他走到歪脖柳钓位,风把他的衣角吹得贴在身上。父亲站在人群后,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 那是三年前冬天,他在雪地里练抛竿时,父亲教他的 “顺风不抢,逆风不躲”。陈遇放下布包,先把通线理顺,七星漂的塑料豆在阳光下泛着浅黄的光,他握着竹竿的握柄 —— 塑料带已经磨得有些薄,上面有他手心的温度。
第一竿,逆风。陈遇把小臂贴在身体一侧,比平时多往后收了半寸,感受风的方向 —— 风从河对岸吹过来,带着浪的力道。他深吸一口气,顺着风的反方向轻轻送竿,手腕在最后一刻微微下压,红棉线(上个月刚换成国产尼龙线,1.8 元一卷)带着漂穿过风,“咚” 的一声落在红塑料桶里,溅起的水花沾在桶壁上。“中了!” 莉莉的声音从人群里传出来,陈遇没回头,继续理线。
第二竿,风更大了,浪把塑料桶晃得左右摆。陈遇盯着桶的位置,心里数着 “一收、二送、三定”—— 收臂时比第一竿慢了半秒,送竿时顺着浪的节奏,漂在空中划了个浅弧,又落进桶里。接下来的八竿,不管风怎么变,浪怎么晃,他的漂像长了眼睛,稳稳落进桶里,十竿全中!
“我的天,这娃子是真准!” 老李走过来,拍了拍陈遇的肩膀,“我在县体委见过不少钓鱼的,你这准头,比大人都强!” 王虎站在旁边,脸白了些,却还是嘴硬:“抛得准有啥用?钓鱼要看能不能钓到鱼,等会儿钓获赛,看你还能不能这么牛!”
休息十分钟,钓获赛开始。规则是两小时内,钓获鱼的总重量(鲫鱼、鲤鱼算,白条不算)谁重谁赢,钓位自选。王虎选了河中间的浅滩 —— 那里水浅,鱼多,他早就跟人打听好,昨天有人在那里钓了三斤多鲫鱼。陈遇却走到了歪脖柳下的钓位 —— 这里水稍深,有个天然的草窝,去年他跟父亲来这里,钓过不少半斤以上的鲫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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