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神一体 第204章 枯骨戈壁

诡异的同行在沉默与戒备中持续。穿越了那片怨灵盘踞的丘陵后，地貌开始逐渐变化。葱郁的草木变得稀疏，土地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黄色，空气中弥漫的灵气也日渐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干燥、灼热，并隐隐带着狂乱因子的特殊气息。

西域，这片被诸多修士视为混乱、荒芜却又隐藏着古老秘密的土地，已然在望。林默看着眼前熟悉的荒凉景象，眼神深邃。当年他为了寻找机缘，曾在这片土地的边缘挣扎求生，黑石城的混乱与机遇仿佛就在昨日。如今再次踏足，却是为了追寻一个更加渺茫的目标，心境已然不同。

数日跋涉，两人抵达了一片巨大的、仿佛被无形力量切割开的戈壁滩前。身后尚是起伏的荒丘，身前却是一望无际、怪石嶙峋的灰黄世界，炙热的风卷起沙砾，打在护体罡气上发出细密的沙沙声。天际尽头，隐约可见扭曲的热浪和永恒盘旋的沙尘风暴。

这里便是南域与西域公认的分界线之一——“枯骨戈壁”。穿过这片死亡地带，才算真正踏入西域的范围。林默对此地有所耳闻，乃是西域外围有名的险地之一，吞噬了不知多少妄图穿越的修士。

戈壁边缘，竟奇迹般地存在着一个极小的人类聚集点，几座由夯土和巨石垒成的低矮房屋歪歪斜斜地聚在一起，一面破烂的旗幡在热风中无力地飘荡，上面用模糊的字迹写着“苦泉驿”。这里是为数不多敢于穿越戈壁的亡命徒、探宝者提供最后补给和情报的地方。

林默与陈祎蔓在距离驿站尚有数里的一座风化岩柱后停下。两人都清楚，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和关系，直接进入人多眼杂的驿站绝非明智之举。林默深知西域边缘这种地方的鱼龙混杂，消息传得飞快，很可能他们前脚进去，后脚冥魂宗或者幽暗殿的眼线就知道了。

“在此休整片刻，探查情况后再决定如何通过戈壁。”林默率先开口，声音因长久沉默和戈壁的干燥而更加沙哑。他寻了一处背阴的岩石坐下，取出水囊抿了一口，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远处的驿站和更前方那片死亡戈壁。他回忆着当年听说的关于穿越枯骨戈壁的种种禁忌和危险。

陈祎蔓没有反对，在另一侧找了块石头坐下，与他呈犄角之势，既能互相照应（尽管谁也不愿承认），又能保持安全距离。她取出丝帕，轻轻擦拭着剑身，青莲剑映着戈壁惨白的日光，泛着清冷的光泽。这一路上，她的话比林默更少，仿佛将所有情绪都压抑在了那冰冷的剑锋之下。

沉默再次蔓延，比之前更加沉重。戈壁的死寂放大了所有的声音——风声、心跳声、以及彼此呼吸间那难以调和的功法韵律差异。

林默能感觉到，越是靠近西域，体内《三神经·魔经》的运转就越是活跃，甚至隐隐传来一种渴望，仿佛这片土地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但同时，那股源自“蚀渊”的标记，也似乎变得更加清晰，像是一根无形的线，牵动着未知的危险。他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眉心，那里的帝纹微微发热。当年在西域，他就隐约感觉这片土地隐藏着大秘密，如今看来，感觉并未错。

陈祎蔓同样心绪不宁。西域的混乱远超她的想象，仅仅是站在边缘，就能感受到那股弱肉强食、毫无规则的野蛮法则。她不禁怀疑，自己孤身（尽管现在算是两人）前来，是否真的能找到线索？还是最终只会埋骨他乡？目光偶尔掠过林默那沉静而冰冷的侧脸，心中更是复杂。与魔为伍，真的能达成目的吗？会不会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嗬嗬……两个小娃娃，气息倒是独特得很呐……”

一个苍老、干涩，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两人耳边响起！

林默与陈祎蔓瞬间汗毛倒竖，同时弹身而起，兵器在手，背靠背警惕地环顾四周！他们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

只见前方空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穿着破烂不堪、沾满油污和沙土僧袍的老者。他身形佝偻，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一双眼睛浑浊不堪，几乎看不到瞳孔，手里拄着一根歪歪扭扭的枯木禅杖。正是之前曾在黑风山脉外围，对陈祎蔓说过偈语的那个神秘老僧！

他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是你！”陈祎蔓失声低呼，握剑的手因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这老僧给她的感觉，比面对冥魂宗长老时还要诡异难测。

林默眼神锐利如鹰，死死锁定老僧。此人正是当年在魔宫中自称苦悟并祝自己启动空间传送阵之人，此时的他已是元婴境，仍感觉不到对方身上有任何灵力或佛力波动，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凡人老朽。但正是这种极致的“无”，反而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弑魔枪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那是遇到极度危险事物时的本能反应。他在西域多年，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人物。

“前辈何人？有何指教？”林默沉声开口，魔元暗提，随时准备爆发。

老僧那浑浊的眼珠似乎转动了一下，扫过林默，又扫过陈祎蔓，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窥灵魂本质。他咧开嘴，露出稀疏发黄的牙齿，笑容怪异。

“指教？谈不上……只是路过，闻到了一些……有趣的味道。”他的声音依旧干涩，“一个，魔根深种，却偏偏缠着一丝不该有的佛缘执念，有趣，有趣……另一个，心如死灰，剑意虽纯，却已蒙尘，离入魔……也不过一步之遥，可惜，可惜……”

他的话如同魔咒，字字敲打在林默与陈祎蔓的心头。

林默心中剧震，“佛缘执念”？是指他对复活赫连娇娇的执着吗？这老僧究竟知道什么？

陈祎蔓更是脸色煞白，“离入魔不过一步之遥”？这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击中了她内心最深的恐惧。复仇的执念，是否真的正在将她拖入深渊？

“你到底想说什么？”林默压下心中的波澜，冷声问道。

老僧却不答，只是拄着禅杖，一步步向他们走来，步伐蹒跚，仿佛随时会摔倒。但他每靠近一步，林默和陈祎蔓感受到的压力就增大一分，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西域……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老僧在距离他们三丈之外停下，浑浊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他们，望向了戈壁深处，“尤其是你，身负‘钥匙’的小家伙……那里的‘东西’，会把你，连同你执着的那缕残魂，一起吞噬得干干净净……”

钥匙？林默瞳孔骤缩，是指《三神经》传承者的身份吗？这老僧竟然知道！

“不过……”老僧话锋一转，那怪异的笑容再次浮现，“既然来了，便是缘分。老衲便送你们一程……”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朝着戈壁的方向，轻轻一点。

没有任何光芒，没有任何能量波动。

但林默和陈祎蔓却同时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柔和却磅礴的力量包裹住了他们！周围的景物瞬间变得模糊、扭曲！

空间传送？！而且是不借助任何阵法、符箓的随心传送！

这老僧的实力，简直恐怖到无法想象！

在被传送走的最后一瞬，林默死死盯着那老僧，只看到他浑浊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怜悯？还是嘲讽？

光芒一闪，岩柱后空无一人，只剩下炙热的风依旧吹拂。

那老僧站在原地，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低声喃喃，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向某个冥冥中的存在诉说：

“种子已经播下，是开出往生之花，还是结出寂灭之果……且看你们的造化了……呵呵……嗬嗬……”

怪异的笑声在戈壁风中飘散，他的身影也如同泡影般，缓缓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而此刻，被强行传送走的林默与陈祎蔓，只觉得天旋地转，再次看清周围景物时，赫然发现自己已经深入了枯骨戈壁数十里！脚下是滚烫的沙砾，四周是望不到边的黄色沙丘与狰狞怪石。

那老僧，竟然直接将他们送过了最危险的戈壁边缘地带！

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深深的不安。

这个神秘老僧的出现，以及他那番意味不明的话语和莫测的手段，让这次西域之行，从一开始就蒙上了一层更加浓重和诡异的迷雾。

他究竟是友是敌？他那句“钥匙”和“吞噬”，又意味着什么？

前路，似乎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凶险万分。而他们之间那脆弱的同盟，在这未知的恐怖面前，又能支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