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墨者 第131章 黄老之学：道家与政治的尝试

彭城，这座昔日的楚国故都，如今，早已成为了整个天下，反秦怒火的风暴之眼。

当季风的船队，顺着泗水，缓缓地驶入这座，早已被数十万义军，所……层层拱卫的，巨大的城池之时，一股混杂着希望野心、杀戮与……迷茫的，复杂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与之前那个如同世外桃源般，宁静自足的渡口小镇，形成了一个无比鲜明的对比。

这里是乱世的缩影。

城中，随处可见来自五湖四海的反秦义士。他们穿着各式各样，早已残破不堪的盔甲，说着南腔北调的方言。唯一的共同点，便是他们眼中，那……早已被压抑了太久的，对于自由的渴望，与……对于暴秦的，刻骨的仇恨！

然而，在这看似同仇敌忾的表象之下，季风那一黑一绿的奇异双瞳，却……看到了更深层次的暗流。

看到了，那……隐藏在各个山头各个派系之间，那……无法调和的矛盾，与……对于未来，那……截然不同的**。

……

“墨家巨子，季风先生，到——！”

龙且，那洪亮的声音，在彭城最核心的楚军大营之前……响起！

早已等候多时的楚军主将——项梁，亲自带着麾下，一众核心将领迎了出来！

为首的是一位看起来，年过五旬，面容儒雅，眼神之中，却……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的沉稳与……锐气的中年男子。他便是如今整个楚地义军的最高统帅，昔日的楚国名将项燕之子——项梁。

而在他的身旁，则……站着一个身材魁梧得，如同上古魔神般，雄壮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一双天生的重瞳，开合之间，竟……带着一种足以让日月都……为之失色的睥睨天下的霸气！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便……仿佛是整个天地的中心！

他便是那个日后，足以让整个天下都……为之战栗的“霸王”——项羽！

“先生，一路辛苦。”

项梁对着季风，客气地拱了拱手。他的目光，在季风那一黑一绿的奇异双瞳之上，停留了一个瞬间，眼中闪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惊异。

而他身旁的项羽，则……只是用他那重瞳，淡淡地瞥了季风一眼。那眼神之中，没有好奇，也……没有敬畏。

有的只是一种，源自绝对自信的……审视。

仿佛，在他眼中，这天下，除了他自己之外，再……无英雄。

……

中军大帐之内，早已聚满了，各路反秦义军的首领。

一场关于如何攻破秦军最后防线——函谷关的激烈的军事会议，正在进行。

“依末将之见！”

一个性如烈火的楚将，猛地站了出来，大声说道，“我军当集结，所有主力！与那秦将章邯，在定陶决一死战！只要击溃了章邯的主力！那通往咸阳的门户，便……将为我等彻底……敞开！”

“不妥！”

另一个看起来，颇有谋略的将领，立刻反驳道，“章邯，乃是秦国最后的名将！其麾下的骊山刑徒军，更是悍不畏死！我军虽人多势众，但……大多都是新募之兵，未经战阵！与之硬碰，绝非上策！”

“那依你之见，又当如何？！”

“我等当兵分两路！一路正面牵制章邯主力！另一路，则……绕道南阳出武关，直取咸阳！”

“懦夫之见！我八千江东子弟，何惧一战！”

……

整个，大帐之内，早已吵成了一锅粥。

所有人，都在用自己那……早已被仇恨，与……功名，所……点燃的热血，去……规划着这场，足以决定天下命运的战争。

唯有季风，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角落里。

他那翠绿色的右眼之中，仿佛倒映着这整个大帐之内，所有人那……早已纠缠在了一起，乱成一团的“命运之线”。

他，看到了胜利。

也，看到了败亡。

……

“季风先生。”

许久那一直在默默倾听的项梁，才……终于将目光投向了，这个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年轻的“巨子”。

“依你之见，此战当……如何破局？”

那一瞬间！

整个喧闹的大帐，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这个早已被龙且，传得神乎其神的墨家的后人身上。

就连那一直闭目养神，仿佛对这一切都……漠不关心的项羽，也……缓缓地睁开了，他那摄人心魄的重瞳。

季风缓缓地，站起了身。

他没有去分析，任何具体的战术。

他只是平静地，开口了。

“诸位都……只想着如何‘破’了咸阳。”

“却……无人去想‘破’了咸阳，之后又……当如何？”

他的声音不大。

却……如同一道清泉，瞬间浇熄了在场所有人，那……早已被战争所……冲昏了的头脑。

“秦，为何而亡？”

季风的目光，缓缓地扫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非是其兵不强，甲不坚。”

“而是……其‘道’已失。”

“它早已失去了天下人的‘心’。”

“诸位兴仁义之师，伐无道之秦。若只是为了以一场新的‘暴’，去……取代一场旧的‘暴’。”

“那与那早已自取灭亡的暴秦，又……有何异？”

……

“哼！一派妇人之仁！”

项羽，那带着浓浓不屑的声音，猛地响起！

“天下，乃是马上打下的！”

“而非靠这些虚无缥缈的‘仁义’说教，得来的！”

“只要我项氏的霸王枪所……指之处！便是王土！”

他那睥睨天下的霸气，展露无遗！

然而，季风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他只是对着那早已陷入了沉思的项梁，平静地说道。

“上将军，可曾听闻‘黄老之学’？”

“……略有耳闻。”项梁的眼中，露出了一丝疑惑。

“黄老之学，讲究‘无为而治’。”

季风的声音，变得有些飘渺。

“其核心不在于‘不为’。而在于‘顺势而为’。”

“如今，天下久经战乱。百姓思安。”

“这，便是‘势’。”

“我军每攻下一城，不应急于分封，论功。”

“而应立刻废除秦之苛法。与民休息。轻徭薄赋，广积粮草。”

“将那早已被暴秦，所……夺走的，生存的权利，重新还给每一个具体的‘人’。”

“如此，则……民心自附。”

“届时，我军所……到之处，将……再无抵抗。百姓，必……将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函谷关，也……将不攻自破。”

“这，便是‘道’。”

“一条可以真正终结这乱世的‘道’。”

……

整个大帐，再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那些本已热血上头的将领们，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而项羽那霸道的脸上，则……露出了一抹，更加浓郁的不屑，与……讥讽。

唯有项梁，那深邃的眼中，爆发出了一抹，前所未有的骇人的精光！

他从季风，那看似平淡的话语之中，听到了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的全新的可能！

那不是单纯的军事。

而是……一种足以，从根源之上，瓦解整个秦帝国的“政治”！

“先生……”

项梁的声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真乃当世之张良，陈平！”

他猛地站起了身，对着季风，深深地鞠了一躬！

“项梁受教！”

“我愿以先生之‘道’，为我楚军，伐秦之最高方略！”

……

一场关于战争，与……政治的尝试，就这么在这小小的帐篷之内……达成了。

季风知道。

这或许无法改变某些，早已注定了的历史的轨迹。

但他至少可以为这片，早已满目疮痍的土地，为那些在这乱世之中，苦苦挣扎的生命，去……争取一丝喘息的机会。

这便是……他如今的“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