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公寓顶层书房。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栅。空气中弥漫着凝重的气氛。
程屿坐在陆砚辞对面的沙发上,神情异常严肃,眼神中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医者的凝重和专业的决断。他刚刚结束了对苏棠又一次极其温和的观察和非正式交谈。
“砚辞,”程屿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打破了室内的寂静,“苏小姐的情况……比我们之前预想的……要复杂得多,也棘手得多。”
陆砚辞放下手中的文件,身体微微前倾,深邃的眼眸中锐光一闪,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和凝重:“怎么说?”
程屿深吸一口气,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条理清晰地阐述他的观察:
“首先,记忆断层的严重性和选择性,远超普通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的范畴。她对关键创伤事件(如订婚宴后、划车事件、纪延铮施暴)的记忆,呈现出截然不同的状态——对纪延铮施暴有强烈的闪回和恐惧回避;对订婚宴后和划车事件则表现出完全的、无法解释的空白!这种割裂的、无法自控的记忆缺失,是DID的核心特征之一。”
“其次,她的情绪反应呈现出极端的两极分化。在安全环境下,她可以表现出沉静、温和甚至细微的感激(如泡茶、留灯)。但一旦触及创伤相关的边缘(甚至只是暗示),她的反应会瞬间变得极度惊恐、剧烈抗拒,甚至出现解离(眼神空洞、身体僵硬、感知麻木)的征兆!这种剧烈的、不可预测的情绪波动,也是DID的典型表现。”
“最后……”程屿的眉头紧锁,语气更加沉重,“我观察到一些极其细微、转瞬即逝的异常。比如,在她极度恐惧时,眼神深处会掠过一丝截然不同的、冰冷的锐利;或者在她出神时,唇角会无意识地勾起一抹带着讥讽的弧度,与她平时怯懦、忧郁的主体气质格格不入!这些……很可能是次人格在潜意识层面的细微流露!”
他看向陆砚辞,眼神坚定而不容置疑:
“砚辞,所有这些迹象,都强烈指向分离性身份障碍(DID)!但目前的观察,还停留在推测层面!我们需要明确的诊断!这不仅仅是贴个标签,而是制定有效治疗方案的基石!”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医者的责任感和迫切感:
“我建议,进行一次更深入、更专业的诊断性面谈。我会使用一些标准化的诊断工具(如SCID-D结构化访谈),结合必要的、极其谨慎的访谈技巧(如安全岛技术、温和引导),尝试与她的不同人格状态(如果存在)进行初步接触和评估!目标是明确是否存在解离性身份?有多少个?各自的功能和触发机制是什么?她们之间的关系如何?”
程屿的目光直视着陆砚辞的眼睛,带着恳切和决心:
“这一步……至关重要!没有明确的诊断,我们的治疗就如同在黑暗中摸索!无法精准地对症下药!无法真正地帮助她从解离的痛苦中走出来!”
陆砚辞静静地听着程屿的分析,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沉重、有深切的担忧!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诊断性面谈……”陆砚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紧绷,“会不会……刺激到她?她现在……刚刚稳定一点……好不容易……才对我……有了一点……信任……”
他无法想象,如果程屿的“专业访谈”再次引发苏棠那毁灭性的惊恐发作或解离状态,会是什么后果!那根紧绷的弦,会不会……彻底崩断?!
程屿理解地点点头,眼神中充满了同理心:
“我明白你的担忧,砚辞。这确实存在风险。任何触及核心创伤的尝试,都可能引发强烈的防御反应。”
“但是……”他的语气变得更加坚定,“风险与收益必须权衡!明确的诊断,是有效治疗的唯一途径!否则,我们只能被动地处理症状(如焦虑、抑郁),却无法触及和修复那分裂的根源!她的痛苦……将永无止境!”
“我向你保证!”程屿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权威和郑重承诺,“我会将安全和信任放在首位!整个面谈过程,会以建立安全感和支持性环境为前提!我会极其缓慢、极其温和地推进!绝不强迫!绝不施压!一旦她表现出任何不适或强烈抗拒,我会立刻停止!”
“而且,”他补充道,“面谈会在绝对安全的环境下进行(就在公寓内),你可以在隔壁房间通过单向玻璃观察全程,确保她的安全。我也会提前和她沟通清楚面谈的目的和流程,征得她的理解和同意(虽然这很困难)。”
陆砚辞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程屿,目光深沉地投向窗外繁华却冰冷的城市。他的背影挺拔却沉重,如同承载着千钧的压力。
脑海中,浮现出苏棠那张苍白、脆弱的脸庞;浮现出她惊恐发作时剧烈颤抖、如同濒死小兽般的模样;浮现出她无声地为他泡茶、留灯时,眼中那微弱却珍贵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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