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撩不够 第100章 鬼门关走一遭

天湛蓝得像是被油墨浸透的画布，厚重的白云低垂在冰川之上，仿佛触手可及。这壮丽的景色本该令人心旷神怡，但霍媔此刻只感到刺骨的寒意和求生的迫切。

她颤抖着解开绑在小腿上的登山杖，红肿的伤口在低温下显得格外狰狞。千万别骨折，她咬着牙自言自语，还有这么长的路要走，你给我争气点。指尖传来的剧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呼出的白雾很快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休息片刻后，她强迫自己继续向上攀爬。每迈出一步，受伤的左腿就像被钢针刺入一般。汗水刚渗出皮肤就凝结成细小的冰晶，挂在她的眉毛上。

经过半小时的艰难跋涉，她终于到达一片相对平缓的冻土地带。正当她调整呼吸时，一声尖锐的help！划破了冰川的寂静。

霍媔循声而去，看到陷在冰缝中惊慌呼救的白樱时，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冷笑。她慢条斯理地坐下，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个虚伪高傲的女人。

救救我！白樱仰起布满泪痕的脸，精心打理的卷发此刻凌乱地贴在脸颊上，昂贵的登山服被冰棱划出几道口子。

急什么？霍媔把玩着手中的登山棍，这冰缝又吞不了你。

霍媔！我刚才明明救了你！白樱的声音里带着惯常的傲慢，但颤抖的尾音暴露了她的恐惧。

救我？霍媔的眼神骤然冰冷，要不是你故意踩碎那块冰面，我会掉下去？她俯身凑近冰缝，现在让我以德报怨？白大小姐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白樱的手指已经在冰壁上磨出血痕，她强撑着最后的体面：一亿，救不救?

霍媔捡起一块碎冰，故意让它坠入深渊。冰渣碰撞的清脆回声在缝隙中回荡，吓得白樱发出一声惊叫。

啧啧，这深度……霍媔眯起眼睛，白家千金就值一个亿？

你想要多少？白樱的声音隐约带着哭腔。

霍媔竖起两根手指，在寒风中晃了晃。

成交！白樱咬牙应下。

空口无凭可不行，况且像你这样虚伪狡诈的女人最不可信。霍媔掏出手机，镜头对准冰缝，来，对着镜头说一遍。

“你！”白樱惊惧的眼眸射出寒光，倔强地偏过脸。

“不答应算了，我手机电量还很珍贵呢！”霍媔起身作势就要走。

“见死不救，你还是人吗？”白樱嘶吼着，“你就不怕司湛知道你是这般蛇蝎心肠、自私自利的人?”

霍媔轻笑出声，像听了天大的笑话。“他的冷漠寡情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她眸色冷下来，睥睨道:“你我非亲非故，我为何要浪费力气?本姑娘没有舍己为人的高尚品德，所以不当这农夫……去救你这条毒蛇。”

白樱见她果真走了，慌忙大喊:“两亿，我出。”

霍媔冷笑着，回头。

看着冰缝里的白樱，她故作无奈:“我左腿骨折，精疲力竭，有心无力，只能祈求老天……”

“霍媔，你救我，两亿我上去就给你”，白樱以为她真的不愿搭救，吓得赶紧开口。

“用我的命换你的命，我没有这么慷慨也没那么蠢”，霍媔遗憾地看着她。

“霍媔，别走。”白樱惊喊出声，言真意切道:“我向你承诺——只要你拉我上去，我包里一个亿的支票立即给你，剩下的一个亿回了酒店就转给你。”

霍媔慢条斯理地划开手机，镜头对着她:“你重新说一遍。”

白樱的脸色瞬间惨白。这个永远端庄高雅的名媛，此刻被迫在镜头前展示自己最狼狈的一面。她精致的指甲已经嵌入冰锥，不得不对着镜头重复承诺。

“你叫什么？哪里人？芳龄几何?”霍媔故意问。

白樱咬着后槽牙，屈辱道:“白樱，京城人，二十八。”

霍媔满意地放好手机，然后将另外根登山杖递出去。

“你怎么那么重?”霍媔刚拉她，就差点被拖下去。她坐在冻土上使劲往上拉，手指被勒的通红，血泡很快磨出来，全身力气用的干干净净。

当霍媔终于将白樱拉上来时，两人都瘫倒在冻土上大口喘息。霍媔的手掌被登山杖磨得血肉模糊，但她还是第一时间伸出手：劳务费结一下……信不过你。

白樱厌恶地瞥了她一眼，从包里抽出两张支票随手一扔。轻薄的纸张飘落在冰面上，像极了她们之间脆弱的交易。

霍媔冷笑着打开手机录像：这就是我用命换来的报酬，还得自己捡。镜头扫过她鲜血淋漓的双手，又对准地上沾了冰渍的支票，今后救人前要先想清楚了，有些毒蛇，不值得救。

白樱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就在霍媔低头捡支票的瞬间，她猛地推了过去。

霍媔的膝盖重重磕在坚硬的冻土上，钻心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

你他么疯了？她抬头怒视白樱，却见她自然流露出傲慢之色。

这就受不了了？白樱整理着凌乱的衣领，没把你推下去算我仁慈。

霍媔揉着铁定青红的膝盖，愤恨一眼，“臭蛇蝎，我就不该救你，让你去地府当个祸害。”

“哼”，白樱傲慢地转身，望着阴沉的天空，嗤笑着:“我死不死不知道，但你死定了。那一个亿就当我给你烧的纸钱，你在阴间慢慢用。”

霍媔强撑着站起来，刚站好就跪了下去，双腿无力到打颤。她猛地抓起一块尖锐的冰石狠狠掷出。

石块准确命中白樱的后小腿，换来她一声痛呼，厉声:“你找死。”

来啊！霍媔眼中燃烧着怒火，大不了同归于尽！

白樱回头瞪视着她，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都要凝结成冰。最终，白樱冷哼一声转身离去，登山鞋在冰面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凹痕。

霍媔望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背影，握紧了手中的支票。她知道，这场生死博弈远未结束。在这片无情的冰川上，有些仇恨比严寒更加刺骨，有些算计比冰缝更加深邃。

“天无绝人之路。”霍媔愤恨一眼，随即将棉袜脱下来当手套，直到白樱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她眸光里，她才缓慢起身。

司湛处理完工作，点开霍媔的手机定位，见她还在冰川公园，放大了具体位置。

“怎么还在这？”他看着移动记录，一小时移动不到一百米?蜗牛吗？

电话立即拨过去。

依然是无法接通，他隐隐有些不安。又打了保镖Lisa的电话，同样无法接通。他眉头皱起来，随即给景区打电话询问有无安全事故发生、有无游客失踪，得到的是景区未收到安全求助的回复。

莫名的恐慌袭上心头，他立即乘专机飞往冰川公园。

一个小时后，霍媔爬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地方。

“终于有信号了！”她喜极而泣，立即联系保镖。

“thank goodness, I finally got in touch with you. Lisa，Are you okay?”（谢天谢地，终于联系上你了。你有没有事?）电话通的那一瞬间，霍媔听到Lisa的声音时，顿时活了过来。

“Im still alive, my leg is injured, how about you?”（我还活着，腿受伤了，你呢？）Lisa艰难地在冰谷爬行着。

“me too”，霍媔擦掉激动的眼泪，急迫道:“You call the scenic area and request rescue. I dont know where I am. You go out first and then e back to rescue me. I will take pictures of my surroundings for you.”（你给景区打电话，请求实施救援，我不知道我的方位在哪，你先出去，然后再来救我。我把我周围的环境拍给你。）

司湛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不断滑动，重拨键被他按得发烫。每一次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的提示音都像冰锥般刺入他的心脏。当保镖的电话终于接通，那句霍小姐摔下冰谷让他的世界瞬间凝固。

Speed up and race against time to drive. Arrange a helicopter immediately to go to Glacier park for rescue.（加快速度，争分夺秒地开。立即安排一辆直升机前去冰川公园等待救援）

他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攥紧到发白的指节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机舱外的景色飞速后退，却快不过他脑海中闪过的可怕画面——霍媔躺在冰天雪地里，那双总是含着狡黠笑意的眼睛却紧闭着。

霍媔挂断保镖电话时，屏幕上突然涌出的十余个未接来电让她指尖发颤。每一个红色提示都像在宣告急迫。就在她颤抖着要回拨时，祁煜的视频请求跳了出来。

喂……她的声音虚弱得几乎消散在寒风中。

祁煜的睡意在她苍白面容映入眼帘的瞬间烟消云散。你怎么了？他猛地坐起，手机画面剧烈晃动，我刚梦到你掉进冰河……

差不多吧，我差点死在冰谷了。霍媔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将镜头转向四周的冰壁，无力道:“从上面摔下去，爬了几个小时才到这，膝盖破了，手破了，小腿也骨折了。”

当她说出二字时，祁煜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那疼痛直接传递到了他身上，紧张道:“你叫救援了没有？”

霍媔摇头，“才到有信号的地方。没来得及叫，你视频就打进来了。”

“别怕啊，没事的”，祁煜一边安慰她一边快速联系西雅图的同学，“除了这三处，还有哪些地方受伤?”

霍媔摇头，委屈的眼泪没忍住落下来，“祁煜，我若真死在这里，你别来收尸，都是我咎由自取。”

“胡说什么”，祁煜又急又心疼，“我马上安排人来救你，你撑几个小时。留在开阔的地方，保存体力，一定不能失温。”

“嗯。”

定位发我！他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霍媔，看着我，你不会有事，听见没有？

她含泪点头的模样让祁煜心如刀绞。

霍媔挂了视频后，司湛的电话终于打进来了。

“霍媔，你怎么样？”他声音急迫又担忧。

“还活着。”

司湛听着她均匀的气息声，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松动，吊在嗓子眼的心也落回原位，“活着就好。”

霍媔压着的嘴角没有憋住，稀里哗啦哭出来，“你那初恋差点把我害死了。”

司湛眸色一变，“发生了什么？”

霍媔立马告状:“我俩冤家路窄地在冰川上遇见了，互相怼了几句，她拉着我不让我走，恰巧遇到冰石滑落，我俩就一起掉进了冰谷。在冰谷时，她故意踩破冰层让我掉下冰坑，要不是我衣服鞋子防水，差点就死在冰坑里面”，霍媔心有余悸地接着道:“后来，她掉进冰缝，命在旦夕，我拼尽全力把她救上来，不过是收了她一点劳务费，她竟恩将仇报地将我推倒在冻土上。”她愤怒得胸前一晃一晃，哭声隐隐放大，委屈道:“我膝盖又破又肿，小腿也骨折了，现在废人一个，全靠爬着走。”

司湛听完霍媔带着哭腔的控诉，让他的心脏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每说一句白樱的恶行，司湛眼底的寒意就深一分，直到凝结成永不融化的冰川。

“她果真对你动了杀机?”这句话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

“你跟她相好一场，爱的惊心动魄的”，霍媔嗤声，“不清楚她的秉性和手段?”

霍媔讽刺的反问像一记耳光，狠狠抽了司湛一下，他拳头逐渐捏紧，“我还有十分钟到冰川公园，你坚持住。”

“嗯”，霍媔靠在岩石上懒懒地坐着，她早已精疲力竭，口干舌燥。

半个小时后，司湛的直升飞机盘旋在冰川之上。

霍媔听到螺旋桨转动的声音，欣喜过望，她还没来得及招手，直升机就一溜烟从她面前的天空掠过。

“help！”她挥舞着双手，大喊。

直升机上，司湛的视线如鹰隼般扫过茫茫冰原，每一寸都仔细地盯着，却刚好错过了霍媔。当那抹冰蓝色闯入眼帘时，他几乎从座位上弹起来——那是霍媔钟爱的颜色。

quickly, let me down!（快，放我下去）声音里的急切让飞行员为之一震，赶紧减速停稳。

霍媔看着直升机朝白樱所在的方向而去，心灰意冷地坐下来，自言自语道:“听天由命吧，大不了爬出去。”

奄奄一息的白樱听到螺旋桨的声音慢慢苏醒过来。

司湛看着地上的血迹，吓得心惊肉跳，疾步冲过去。“宝贝，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捧起她脑袋，心疼得眼眶湿润，“疼不疼?”

白樱看着眼前人，虚弱道:“阿湛，你来啦。”

司湛闻声一怔，掀开墨镜看到的却是白樱惨白的脸。

那一刻，他愣住了。

他以为自己在奔向深爱的女人，命运却给了他一个无法回避的旧日孽债。

“怎么是你？霍媔呢？”这八个字里包含的震惊与失望，比冰川的寒风更刺骨。白樱抓着他的手像最后的救命稻草，而他的目光却疯狂搜寻着另一个身影。

“阿湛，救我。”白樱抓紧他手，恳求着:“我快死了，全身都好疼。”见他迟疑，她使出杀手锏:“阿湛，你亲口承诺要照顾我一生一世的。”

司湛眸色松动了，对于白樱，他确实做不到见死不救。迟疑片刻，他道:“我要先确保她是否安全。”

霍媔看着来电提醒，连忙接听，“刚刚直升机是不是你？”

“是，你在哪？”司湛听到她清晰的声音，心里的恐慌渐渐沉下来。

“我在冰川背后，你刚从我面前飞过，可能石头挡住了视线，你没看到，我穿的黑色冲锋衣。”霍媔疲惫道。

“你等我，我先救个人，她伤的很重。”司湛没提白樱的名字。

霍媔沉默一瞬，声音顿时虚弱得像风中残烛:“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霍媔，等我！我很快回来。”司湛的喉结剧烈滚动着，理智与情感在脑中激烈交锋。

“嗯。”霍媔挂了电话。

司湛系好安全扣后，抱着白樱升空。他回眸恰好看到远处岩石后那抹若隐若现的黑色身影，霍媔仰头望天的画面定格在他视网膜上。

“霍媔，等我！”司湛浑厚的声音响彻冰谷。

霍媔看着空中那抹冰蓝，那滴顺着脸颊滑落的泪水，在她心里烫出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白月光初恋，终究谁也比不了。”她凄凄然然地苦笑。

很快回来的保证还回荡在冰谷中，而命运早已写好了更残酷的剧本。

司湛的直升飞机刚离开冰谷，三百公里外海域爆发的七级地震强波就如巨兽般扑向冰川公园。

霍媔只觉得脚下一阵剧颤，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摇晃。她踉跄着扶住冰壁，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司湛抱着白樱飞在半空看不到手机预警，但冰川诡异的崩裂和树木剧烈的摇晃令他瞳孔一震。

怎么回事？霍媔声音发颤，抬头望去——只见冰川顶部千年积雪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巨大的冰锥从高空坠落，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寒光。

巨响中，有些冰川大片冰壁都在龟裂，细密的裂纹像蛛网般在她脚下蔓延。

雪崩？冰崩?霍媔瞳孔急剧骤缩，喉咙发紧，本能地扑向一处冰壁凹陷，后背紧贴着刺骨的冰面。

手机在地震预警声中疯狂震动，屏幕上刺目的红色警报让她浑身发冷。

“地震? ? ? ！！！”

信号格瞬间归零的刹那，霍媔死死攥住手机，指节泛青。

死老天，你开什么玩笑……她声音嘶哑无助，惊惧地看着远处冰川如多米诺骨牌般接连崩塌。冰层断裂的脆响像恶鬼的狞笑，每一次撞击都让她的心脏近乎停跳。

咔——当！

脚下冰层突然倾斜，霍媔踉跄着抱住一块凸起的冰石。锋利的冰棱瞬间割破掌心，温热的鲜血在冰面上绽开刺目的红。她颤抖着向下望去，只见深渊般的冰缝正在脚下张开血盆大口。

救……命……她脱口而出，瞳孔急剧扩大。

一块房车大小的冰川轰然砸落，飞溅的冰渣如子弹般擦过她的脸颊。霍媔蜷缩成一团，耳鸣中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三十秒内七次剧烈撞击，每次震动都让她的五脏六腑跟着移位。

怀中的冰石突然松动，霍媔感觉身体猛地一沉。失重感袭来时，她看见自己抓碎的冰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一场迟来的送别礼花。

啊——！！！

凄厉的尖叫划破长空，随即被冰川崩塌的轰鸣吞没。当她的身影消失在漫天冰雾中时，最后留在冰面上的，是十道带血的抓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