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砸落,第八朵裂莲猛地亮起。
金光沿着石头的纹路爬行,终于与前七朵勾连,绘成一个完整的圆。地面轻颤,裂缝深处涌出更多古老的梵文,缓缓旋转,仿佛某个沉睡了万年的机关,被这滴血惊动了魂魄。
叶凡站着,纹丝不动。左肩那道旧伤在气血翻涌下再次裂开,血顺着指尖滑落,在第八朵莲心刻下一道细长的红痕。
皆字秘还在体内流转,只是不再强催,只维持着气血最平稳的脉动。舍利悬在眉心,佛光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却固执地守着识海的门户。刚才那一刹,他像是要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彻底拖拽进记忆的深渊——不是幻象,也不是考验,倒像是无数前尘往事的碎片,裹挟着不属于自己的癫狂与执念,同时涌入脑海。
就在心神即将失守的瞬间,那力量忽然停了。
像是在……辨认什么。
前方三丈,空间开始扭曲。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般荡开涟漪,一座巨大的佛龛自虚空中浮出。它不是实体,更像千万点萤火仓促凝聚的幻影,轮廓模糊不清,却透着一股沉重的威严,压得人喘不过气。佛龛中央,一尊枯瘦的身影盘坐,袈裟残破如絮,双手结印垂于膝上,头颅低垂,似在入定,又似早已寂灭成灰。
古佛遗蜕。
叶凡屏住了呼吸,脚跟钉在原地。他知道,啃骨头的时刻到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不是杀意,也非敌意,倒像是一种……冰冷的审视。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眼,穿透了时空,正冷冷地钉在他身上。心跳快了一拍,又被他死死摁回去。圣体的力量在皮肤下悄无声息地流淌,不是为了战斗,只求守住脑子里最后那点清醒。
这时,佛龛周围的空间,泛起了涟漪。
一根根比发丝还细的光线,从虚无中浮现,缠绕在那枯寂的遗蜕周身。它们有形无质,色彩诡谲——有的漆黑如永夜,有的泛着沉沉的暗红,还有些近乎透明,只在某个微妙的角度才折射出危险的冷光。这些丝线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缠绕着佛龛,又向着未知的深邃蔓延开去。
因果之线。
叶凡瞳孔猛缩。天地万物纠缠于因果,一线动则万线摇——这等玄妙,他只在最古老的传说里听过,从未想过能亲眼得见。
更让他心头剧震的是——
有那么几根线,并未伸向远方,而是直接……连在了他自己身上!
一条自眉心探出,色泽深灰,隐隐搏动,仿佛与星空深处的某个存在共鸣;另一条从心口蜿蜒而出,暗金凝练,每一次心跳都引得它轻颤;还有一条,源头竟是他右手掌心那道旧伤疤,色泽最是诡异,半是焦黑半是赤红,像是被烈焰舔舐过,又浸泡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血。
他不是看客。
他本就是这场大戏里,一个早已落定的角色。
这些线并非无源之水。他凝神望向那根源自眉心的灰线末端——视线尽头,竟映出一幅残破的景象:冰冷的星空下,一口斑驳的青铜巨棺悬停,九条巨龙般的黑影盘绕,棺盖微启,一道身影踉跄走出……
那是他初临北斗,命悬一线之时。
再看那暗金线,另一端竟隐隐指向西漠的某个角落——正是他第一次踏上那片佛土的位置。那时的少年,拖着圣体诅咒的沉重枷锁,在异乡的尘沙里跋涉,怎会想到,那一脚踏下,已踏入了万古纠缠的网罗之中。
而那条黑白交织、源自掌心的伤痕之线……
它的另一端,竟缠绕着一丝极淡、却又熟悉到灵魂深处的气息。那气息透着孤绝与执拗,如同跨越了无尽时光长河,只为守候一个渺茫到近乎虚无的归期。
叶凡呼吸骤然一窒。
他没有再探寻下去。有些深渊,此刻还不能凝望。
四周的因果之线无声地起伏,如同活物的呼吸。他忽然惊觉,这些线并非静止,它们也在悄然变化——有的无声断裂,有的悄然新生,有的缠绕得更紧,有的则松弛滑脱。每一次细微的颤动,都像是牵动了外界某个人、某件事命运的天平。
而他身上那三条线,却异常稳固,甚至随着他深入此地,光芒愈发刺眼。
这不是巧合。
两宗的厮杀,圣地的开启,古佛遗蜕的现身……一桩桩一件件,看似偶然的浪花,底下奔涌的却是早已注定的暗流。他被推上“引路人”的位置,也不是命运的随手一指——他的命脉,早已与这片遗迹的根须虬结缠绕。九龙拉棺将他抛入北斗,或许不仅仅是为了续命,更是为了将他,精准地投入这宿命的熔炉。
他抬起头,目光投向佛龛中的遗蜕。
那枯寂的身影依旧垂首,纹丝不动。可叶凡骨髓深处却清晰地感觉到——它“知道”他在看。
一股沉重的压力毫无征兆地碾下,不是来自筋骨神魂,而是源自“存在”本身。如同立于悬崖之巅,脚下大地轰然崩塌。窒息般的束缚感勒紧全身,无形的锁链缠绕着每一寸骨骼,越收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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