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万年之赳赳老秦 第66章 始皇的反应

商贾拍卖会后第三日。

咸阳宫·章台内

庄严肃穆中透着无形的压力。堆积如山的简牍旁，是少府令刚刚呈上的、详细记录两场拍卖收益的最终账册。

那串天文数字，如同实质的金山，沉甸甸地压在殿内每一个人的心头。

秦始皇嬴政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总计：

四十六万金（权贵场七万五千金 商贾场虚报的三十八万五千金）”这一行上。

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发出沉闷的声响。这财富足以支撑他雄心的一半，却也像一面镜子，映照出公子欣那令人心惊的“点金术”。

“欣儿，”

嬴政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平淡如古井，

“两场‘盐戏’，你为寡人、为大秦，立下了……泼天之功。”

“泼天”二字，咬得极重，既是肯定，亦是警告——功高亦可震主。

“然，寡人观此‘盐引契’，”

嬴政拿起一份蒙嫣精心制作的契书样本，目光锐利如鹰隼，

“限售郡县，擅用者斩；货凭‘木传’，分离则没……条条款款，法度森严，执行之权，尽归‘秦盐阁’。”

他抬眼，直视侍立阶下的公子欣，

“此契之威，几近王命符节。寡人问你，这‘秦盐阁’，究竟是寡人的盐阁，还是你公子欣的……‘小少府’？”

空气瞬间凝固。李斯垂首，嘴角几不可察地微翘。赵高侍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却将每一丝气息变化都收入耳中。

公子欣的应对：以退为进，画饼充饥

公子欣深深一揖，姿态恭谨至极：

“父皇明鉴！‘秦盐阁’一砖一瓦，一盐一粒，皆为父皇所有，儿臣不过一介奔走操持之吏。此契之设，实为三虑：

其一，严防奸商囤积居奇，哄抬盐价，扰乱民生，此乃安定社稷之本；

其二，杜绝六国余孽借盐利之便，输送资财，图谋不轨，此乃稳固国祚之需；

其三，确保盐路畅通，税赋如数归库，充盈父皇伟业之资，此乃儿臣拳拳孝心！”

他将“社稷”、“国祚”、“父皇伟业”置于最高，巧妙地将自己的控制力包装成对国家利益的绝对维护。

公子欣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激昂：

“且儿臣以为，‘秦盐阁’之法，非止于盐！

此乃一套可推而广之的‘专营榷卖’之制！

若用于铁、用于马、用于丹砂铜锡等国之命脉，由朝廷设专署，颁专契，控专道，则……”

李斯猛地抬头，眼中精光爆射！ 这正是他法家“重农抑商”思想的核心延伸——将关键资源彻底收归国家垄断经营！公子欣此言，无异于将李斯心中构想的蓝图提前描绘出来，并且证明其具有恐怖的敛财能力！

公子欣适时收住话头，再次躬身：

“此乃儿臣浅见，妄议国政，请父皇恕罪。然‘秦盐阁’之制，愿为父皇新策之砥石，成败得失，皆由父皇圣裁！”

他将主动权交还始皇，同时埋下了“新策砥石”的诱饵。

散朝后，李斯罕见地主动邀赵高同车。车厢内，李斯面沉如水：

“公子欣……大才，亦大患！

他今日所言‘专营榷卖’，深合吾法家精要。

若此制由朝廷推行，利国利君，当为万世之法。”

赵高阴恻恻一笑：

“丞相所言极是。然此制若由公子欣主导，则其权柄将凌驾九卿，直逼丞相！

届时，‘秦盐阁’变‘欣天下’，恐非虚言。

当务之急，非阻榷卖之制，而是……换执棋之人。需让陛下深信，此制可行，但公子欣……不可信，亦不可控。”

两人目光交汇，瞬间达成共识：捧杀制度，剪除公子欣。

赵高压低声音：“六国遗贵资金已借盐路渗入，此乃天赐良机。

‘项楚金’之事，项离隐匿不报，公子欣知情不举，此其一罪！

商贾恶性竞争，盐价失控，民怨沸腾，此乃其‘盐引契’之弊，二罪也！

若能再寻得其账目不实之铁证……三罪并罚，纵有泼天之功，陛下岂能容他？”

渭水码头，夜黑风高。项离带着最精锐的几名心腹（皆为欣家庄旧部），如鬼魅般潜入一艘即将驶往楚地的商船。根据那“献橘人”的线索，顺藤摸瓜，目标锁定在景氏此次押运盐货的管事身上。

船舱底层，项离果然截获了尚未转移的、底部刻有不同六国贵族徽记（如“韩厘”、“魏安”等）的金饼银锭，数量惊人！

更发现一封用楚地密语写就的帛书，内容大意：首批盐款已安全洗白，后续将借“秦盐阁”木传通道，

将更多隐匿资产（尤其是难以携带的珠宝、古董）化整为零，以“盐商货款”名义分批运入关中，交予潜伏在咸阳的“玄鸟”接头。

项离握着冰冷的金饼，帛书在手中重若千钧。上报始皇？

公子欣必受牵连，自己也难逃隐匿之罪。交给公子欣？

等于将自己和家族的命运彻底绑上一条充满未知与危险的船。他想起公子欣把玩“项楚金”时那莫测的笑意，最终，将金饼和帛书小心收起，只命人将那景氏管事秘密“请”回了欣家庄地牢。

他选择相信公子欣的“钓线”之说，但也为自己留下了一条退路——那封帛书的拓本，被他藏在了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正如公子欣所料（甚至是他暗中推波助澜），相邻郡县获得盐引的巨商们，为了争夺有限的消费市场和更高的利润，开始了恶性竞争。

齐商在泗水郡边缘低价倾销，冲击楚商在九江郡的定价；巴蜀盐商则利用地利，将盐走私进本属三晋盐商销售区域的汉中……边界地带冲突不断，小规模的械斗时有发生。

蒙嫣每日都能收到各地“秦盐阁”分点（由欣家庄培养的骨干掌控）传来的急报。公子欣对此并非一味弹压。他授意蒙嫣：

对势力较弱、或与欣家庄关系不够紧密的越界者，严惩不贷，没收盐货，杀一儆百。

对实力雄厚或“懂事”的巨商（如暗中向他输送额外好处的），则派“特使”出面“调停”，划定模糊的缓冲地带，默许其一定程度的“渗透”。

利用“木传”上的暗记，公子欣清晰地掌握着每一批盐的流向和大致销售速度。

当某地盐价因恶性竞争被压得过低时，他便通过控制“木传”的签发速度或数量，人为制造“短缺”，抬升价格；当某地因垄断而盐价畸高时，则默许甚至引导邻近区域的盐“合理”流入，平抑物价。

他如同一个无形的操盘手，在混乱中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对他有利的“平衡”，并将盐商们的不满和损失，巧妙地转嫁到商贾之间的相互倾轧上。

欣家庄深处，一处守卫森严的院落日夜灯火通明。公子欣投入重金建立的“研造坊”已初具规模。这里不仅有改良的织机、更高效的农具模型，更有一批被公子欣以重金和理想（“创万世未有之奇技”）网罗来的墨家遗士、巧手工匠。

此刻，核心工匠正根据公子欣模糊的描述（源于他前世记忆），尝试用不同配比的硝、硫、木炭进行混合、提纯、压实实验。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地上散落着一些焦黑的试验痕迹。虽然距离真正的“火药”还很遥远，但那偶然迸发出的、远超寻常薪火的爆燃闪光，已让在场的工匠们目瞪口呆，也让公子欣眼中燃起野心的火焰。

他深知，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财富和权谋都显得脆弱。他需要掌握一件能真正改变规则、甚至让父皇都为之忌惮的“利器”。

少府令在反复核算商贾拍卖账目时，终于发现了几处微妙的、难以解释的“损耗”差异（公子欣虚报的损耗），虽然数额不大，但在如此巨量的交易中显得格外刺眼。

他犹豫再三，还是将疑点单独记录在另一份密折中。

赵高手下最神秘的“黑冰台”密探，化装成行商，成功从一名因恶性竞争而损失惨重的三晋小盐商手中，

高价购得了一份据称是私下抄录的、有“秦盐阁”印章的空白盐引契（实为赵高伪造的“道具”之一），并开始炮制其“私下售卖特许权”的证据链。

项离对景氏管事的秘密审讯取得突破，一个以咸阳“兰陵酒肆”为掩护的六国遗贵秘密联络点浮出水面，其负责人代号正是“玄鸟”。项离将情报密报公子欣。

公子欣看着项离的密报，又瞥了一眼案头蒙嫣送来的、关于边界盐商冲突升级的报告，以及研造坊关于“爆燃粉”进展的简牍。他走到窗边，望着咸阳宫的方向，

低语道：

“风已满楼。李斯、赵高，你们的第一刀……会从哪里砍下来呢？项离，你的‘玄鸟’，或许正是破局的关键。”

咸阳城上空，无形的风暴云层愈发厚重低沉，雷电在云层深处无声地酝酿。公子欣以盐为引，以金为饵，编织的巨网已笼罩了帝国的财富命脉，却也将自己变成了网中央最耀眼的猎物。

一场围绕着盐利、权力、忠诚与背叛的帝国风暴，即将以最猛烈的方式降临。而风暴的走向，将取决于网中猎手与猎物，谁能更快地亮出致命的獠牙，谁又能在那滔天权势的诱惑与猜忌中，守住最后一丝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