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万年之赳赳老秦 第15章 恩赏与囚笼

兰台偏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草苦涩气息，混合着新送来的、过于浓郁的熏香，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甜腻。公子欣额角裹着细麻布，斜倚在榻上，脸色依旧苍白，手腕的擦伤被仔细包扎，整个人透着一种大病初愈的虚弱感。然而，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却是一片冰封的湖，冷静地映照着眼前的一切。

殿门被无声地推开。赵高那张白净无须、永远挂着谦卑笑容的脸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两队人。

“老奴奉陛下旨意，特来看望公子，并宣陛下恩赏。”赵高的声音仿佛经过了千锤百炼一般，既柔和又谄媚，让人听了不禁浑身一颤。他的语速不快不慢，恰到好处，就像那丝绸一般，滑腻而又细腻。

然而，与他那如丝般的声音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那毒蛇般的眼神。他的目光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在欣的脸上、伤口上不停地游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那眼神里透露出的是一种阴险、狡诈和贪婪，让人不寒而栗。

欣强忍着身体的疼痛，艰难地想要从床上坐起来，然后向赵高行礼。然而，他的努力却被赵高轻轻地拦住了。赵高微笑着说道：“公子有伤在身，不必如此多礼。陛下非常体恤您的状况，特别叮嘱您要安心静养，不要过于操劳。”

说罢，赵高微微侧身，让出了一个位置，似乎是在示意欣不必起身，继续躺着休息就好。

“恩赏”登场：随着赵高让出空位，几名内侍鱼贯而入，将沉重的漆盘放下。南海珍珠颗颗浑圆，在昏暗殿内流转着温润的珠光；蜀锦色彩绚丽，纹样繁复，触手生温；百年老参用锦盒盛放，根须虬结，散发着浓郁的药香。这些都是价值连城的贡品，足以彰显皇恩浩荡。随后两名宫女袅袅娜娜地走上前来，如同风中的弱柳一般轻盈，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云朵上，轻盈而优雅。她们走到近前，盈盈下拜，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没有丝毫的生硬之感。

其中一个宫女名叫碧荷，身姿纤细，宛如弱柳扶风，她的眉目如画，如同精心描绘的工笔画一般，每一处线条都恰到好处，低眉顺眼间，更透出一股楚楚可怜的风韵，让人不禁心生怜爱之情。

另一个宫女则是丹桂，她的体态丰腴，却丝毫不显臃肿，反而有一种别样的韵味。她的杏眼桃腮，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仿佛能勾人魂魄一般。

两人齐声说道：“奴婢碧荷（丹桂），奉陛下之命，侍奉公子汤药起居。”她们的声音娇柔婉转，犹如黄莺出谷，清脆悦耳，令人陶醉。飞快扫过碧荷和丹桂。碧荷低垂的眼睫下，眼神过于“温顺”，像一潭深不见底的静水；丹桂看似大胆，那顾盼间的媚态却带着一丝刻意的雕琢。这两人，绝非普通宫女！她们是眼睛，是耳朵，更是随时可能化作毒牙的蛇！赵高送来的“美人”被孝道挡在门外，这由皇帝“亲赐”的宫女，却是无论如何也推拒不得的“恩典”！

他立刻在脸上堆砌出极致的“受宠若惊”与“惶恐不安”，甚至因为激动而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陛……陛下隆恩！儿臣……儿臣残躯贱命，何德何能……竟蒙父皇如此厚爱……儿臣……儿臣唯有……唯有……”他的声音哽咽着，仿佛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身体也因为情绪的波动而微微颤抖着。他挣扎着想要从榻上起身，去叩谢父皇的隆恩，但由于身体的虚弱，他的动作显得有些艰难。

赵高见状，连忙“体贴”地扶住了他，轻声说道：“殿下，您的身体尚未痊愈，切不可如此激动。陛下对您的关爱之情，犹如春日暖阳，温暖着您的心田。您只需安心养病，待身体康复后，再向陛下谢恩也不迟。”笑容更深：“公子切莫激动，养好身子，不负圣恩，便是对陛下最大的孝心了。” 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陛下还特意嘱咐老奴转告公子：待公子玉体康健，陛下将在章台宫暖阁，亲自召见公子。陛下…有要事相询。”

章台宫暖阁！那是嬴政处理机密要务、召见心腹重臣之所！非比寻常！赵高特意点明地点，既是强调此次召见的重要性，更是在无声地施加压力——在皇帝最私密、最威严的地方，你的一言一行，都将被置于最严苛的审视之下！

“父皇…要召见儿臣？”欣的眼中瞬间蓄满泪水，混合着狂喜、惶恐和孺慕，“儿臣…儿臣定当竭尽全力，早日康复！纵使…纵使粉身碎骨，也要侍奉父皇于御前！” 他将一个骤然得知能亲近君父的“卑微”皇子的激动与忐忑，演绎得淋漓尽致。

“公子有此孝心，陛下闻之，定然会感到无比欣慰啊！”赵高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表示对公子的赞赏。

接着，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了站在一旁的两名宫女身上，继续说道：“既然如此，老奴也就不再叨扰公子静养了。碧荷、丹桂，你们可要尽心尽力地伺候好公子，不得有丝毫怠慢。若是让公子有半分的不如意，可别怪老奴心狠手辣……”

赵高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他那冰冷的眼神却如同一把利剑，直直地刺向两名宫女，仿佛要将她们刺穿一般。两名宫女被赵高的目光吓得浑身一颤，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连忙双膝跪地，叩头应喏道：“是，奴婢遵命！”

赵高带着内侍们退下了。沉重的殿门合拢，将殿内与外界隔绝。八名黑冰台锐士的身影在门外如铁铸般矗立。殿内，只剩下欣、碧荷、丹桂，以及那堆珠光宝气的赏赐，和无处不在的监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