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的入口,像一道横亘在灰暗天幕下的巨大伤疤。浓郁的时砂尘埃,凝成实质的灰色雾霭,从中滚滚涌出,带着一种万物枯朽、时光**的衰败气息,每一次吞吐都仿佛要将周遭的光线彻底吸尽。吴境站在深渊边缘,脚下的岩石在时砂的侵蚀下发出细微龟裂的呻吟。他左腕内侧,那枚深深烙印下的时砂漏正散发着微弱却固执的金光,三粒细小的金砂在玻璃腔体内悬浮、旋转,散发着不祥的韵律。这光芒,是催命符,也是他在这腐朽时间洪流中唯一能锚定自身的坐标。
“都打起精神!”队长雷厉的声音嘶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他高大的身躯包裹在厚重的暗银色猎装下,腰间悬挂的时砂怀表指针跳得异常躁动,“‘腐朽长廊’的清理任务,时限六个时辰。目标:清除所有活性化的‘时之蠕虫’,摧毁其巢穴核心。记住,我们清扫的是时间的癌变体,别让它们的污秽沾染一丝一毫!”
他身后,算上吴境,还有另外七名时间猎手。每个人都沉默着,脸上覆着统一制式的暗影面甲,只露出警惕而疲惫的眼睛。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力,不仅是空间上的,更是时间维度上的扭曲感,令人仿佛踩在即将崩塌的流沙之上。吴境能清晰地感知到,腕间的砂漏自发流转的速度,在这里快了一线不止。
队伍沉默地坠入深渊。
长廊并非笔直,它更像是某种庞大生物腐烂的肠道,扭曲盘绕,四壁覆盖着厚厚一层蠕动的、不断分泌粘液的灰黑色苔藓——那并非植物,而是高度凝结的时砂沉淀物,带着腐朽的生命力。腥臭的气息浓得化不开,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腐烂的淤泥。
寂静,只有众人沉重压抑的脚步声在黏腻的苔藓上拖拽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以及腕间那些时砂怀表或快或慢的滴答声,交错奏响着生命的倒计时。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不对劲!”队伍中一名身材瘦小的猎手突然低呼,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他猛地停下脚步,惊恐地看向自己悬在腰间的时砂怀表。那黄铜外壳的表盘上,指针正以前所未有的疯狂速度旋转,几乎变成一片模糊的虚影!指针每扫过一圈,他露在猎装外的皮肤上便多添一道深刻的皱纹,手背上青褐色的老年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蔓延。
“我的时间…在被疯狂抽走!”他声音嘶哑绝望,身体肉眼可见地佝偻下去,如同被无形的风霜瞬间抽干了生命力。
“闭嘴!是大型蠕虫巢穴的‘时间虹吸’力场!所有人,开启个人时域屏障!”雷厉厉声断喝,同时毫不犹豫地一掌拍在腰间一块暗沉的金属圆盘上。嗡的一声轻鸣,一层肉眼可见的、带着微弱涟漪的透明光罩瞬间将他笼罩在内。那光罩似乎在轻微震荡,竭力抗衡着外界诡异的时间流逝。
众人纷纷激活各自的屏障装置。
吴境毫不犹豫地催动自身稀薄的入心境之力,灌注进左腕的砂漏烙印。嗡!原本微弱的金光骤然变得凝实一分,一层薄如蝉翼却异常坚韧的金色光晕自砂漏蔓延开来,堪堪覆盖住他全身。光晕形成的瞬间,他立刻感到那股无形的、要将自己拖入时间泥沼的撕扯力量减弱了许多。但维持这光晕的消耗极其巨大,体内力量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倾泻。
“啊——!”又是一声凄厉绝望的惨叫。
吴境猛地回头。队伍后方,那名最先觉察异常的瘦小猎手,他撑起的屏障只闪烁了两下便剧烈波动,砰然破碎!紧接着,他整个人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强酸池,裸露在外的皮肤以恐怖的速度干瘪、萎缩、碳化!先是手臂,然后是脖颈、脸颊…血肉水分被瞬间蒸发,骨骼暴露出来,又在眨眼间变得灰白、脆弱不堪。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窒息,仿佛被按下了千倍速的快进键。不到两个呼吸,原地只剩下一具包裹着破碎猎装的灰白人形骨架,维持着向前挣扎的姿态,“哗啦”一声散落在地,随即被下方蠕动吞噬的时砂苔藓迅速淹没。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别停!冲过去!在前方汇合点集合!”雷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他嘶吼着,手中出现一柄造型奇特的短杖,杖头喷射出炽白色的光束,狠狠轰向前方骤然变得活跃、如同巨大触手般向他们卷来的蠕虫状灰色能量流。
队伍彻底陷入了混乱的狂奔。死亡如影随形。
“救我!谁来救我——”左侧,一名女性猎手脚下的时砂苔藓突然下陷,形成一个急速旋转的灰色漩涡。她惊恐地挥舞着手臂,半个身体瞬间被拖入其中。她撑起的护罩光芒频闪,在漩涡的撕扯下如同风中残烛。旁边一名同伴急切地伸手去拉她。
晚了。
那漩涡猛地向内收缩塌陷!一股更强的、针对性的吸力爆发开来。女猎手和她身旁的同伴,两人身上的屏障如同肥皂泡般同时破裂!“不——”绝望的呼喊只持续了半秒。两人的身体如同被卷入巨大的时间研磨机,衣物、血肉、骨骼…在吴境眼前瞬间分解、溃散,化作两蓬闪着微光的、更加细碎的时砂尘埃,被那漩涡一口吞没,连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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