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捻着那根剔透如冰棱、却又冰冷刺骨的晶化丝线,吴境站在死寂的村口。丝丝缕缕的寒意顺着指腹缠绕上来,像是活物,试图钻入血肉。身后,数十尊凝固的石像,面容定格在最后时刻的惊骇欲绝,坚硬的身躯却以一种诡异的角度,齐刷刷地朝着西北方向,指向苍梧郡深处那片层峦叠嶂的晦暗——传闻中无羁阁所在的方位。
一缕肉眼几乎难辨的微尘,从僵硬的指尖无声滑落。
吴境阖上双目,周身气息沉静如水,丹田深处,那扇代表着“开心境之门”的玄妙心门虚影微微一颤,一股无形无质却又精纯磅礴的神念之力,骤然自眉心祖窍汹涌而出,笼罩了指尖那根致命的丝线。这便是他踏入“开心境之门”后,对自身神识愈发精深掌控的体现。神念如最精密的刻刀,层层剖开丝线外层的晶化硬壳,向内里探去。
冰冷的寒意,腐朽的怨念,还有一丝……几乎被掩盖的、宛如深渊底部泛起的极淡幽香?
这缕幽香,如同最纤细的针,猛地刺入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角落!无数场景碎片瞬间在他识海中炸开:蚀骨的寒潭,翻涌的猩红血浪,冰晶牢笼里那双绝望又疯狂的眼!
——血色心牢!白无垢!
那个名字携带着彻骨的寒意,从记忆的尘埃中骤然跃出,狠狠撞击在吴境的心神之上。没错,这股渗入神魂本源、带着绝望与魅惑交织的独特寒意,与当年冰封牢狱中那个癫狂扭曲的存在,同源同质!白无垢,他果然未曾真正湮灭,反而如同蛰伏的毒蛇,将剧毒蔓延到了这苍梧郡腹地,无声无息间便将这一村修士尽数化为冰冷的石像!
寒意顺着指尖一路蔓延,几乎冻结了心脉。吴境猛地睁开眼,眸底深处冰冷的光焰一闪而逝。他不再看身后那片凝固的死寂坟场,脚下一点,身形已如一道疾掠而过的残影,沿着那晶化丝线残留的、只有他开心境之门的神念才能勉强捕捉到的微弱轨迹射出,朝着西北方那片压抑的山影疾驰而去。
山势渐陡,古木遮天蔽日,连天光都被扭曲成破碎的斑驳。空气中弥漫着草木腐烂和陈年尘埃混合的特殊气味,越来越浓。那道晶化傀儡丝残留的阴冷痕迹,如同一条无形的毒蛇,在枯枝败叶的缝隙间蜿蜒潜行。
绕过一处崩塌的山崖,眼前豁然出现一片相对平坦的开阔地。残破的围墙倾颓大半,露出里面几幢同样饱经风霜的青灰色建筑轮廓。门楼歪斜,曾经悬挂牌匾的位置只剩几根腐朽的木钉突兀地刺向天空。正是地图上标记过的荒驿——乌啼驿。
石阶上覆盖着厚厚的青苔与枯叶。吴境落脚无声,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残破的马厩空无一物,主驿站的木门半敞,门轴处传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他并未急着进入,神念如无形的水波,谨慎地向内层层铺开。
没有活人的气息。只有浓重的尘埃味,几乎令人窒息。驿站的厅堂内桌椅翻倒破碎,布满蛛网和厚厚的积灰。然而,就在这片死寂的灰烬之上,数道银亮的痕迹闪烁着微弱的光泽,如同凝固的、被冻结的月光,深深地印刻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倾倒的梁柱上。它们细若蛛丝,却又异常坚韧清晰,彼此交错、延伸,最终汇成一股稍粗的银线,指向大厅尽头一个向下延伸的、被沉重木门的阴影所覆盖的狭窄入口。
正是那种晶化的傀儡丝!数量之多,远超石像村所见!
吴境的心神猛地一沉。
“嗒……嗒……”
就在他凝神于那些诡异丝线时,极其轻微的、带着黏腻湿气的脚步声,猝不及防地从驿舍后方传来。吴境身形未动,神念瞬间转向。
一个穿着破旧驿卒服饰的身影,摇摇晃晃地从一条幽暗的廊道阴影里挪了出来。皮肤是常年不见天日的惨白,双眼空洞无神,如同蒙尘的琉璃珠。他动作僵硬得不似活人,每迈出一步,关节都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咔哒”声,仿佛生锈的机括在强行转动。
那驿卒对近在咫尺的吴境视若无睹,径直朝着驿站门口僵硬地挪去。就在他迈过门槛,一只脚即将踏入外面树影的刹那——
噗!
一声轻响,如同熟透的浆果被戳破。一道同样的、闪烁着晶质冷光的银丝,毫无征兆地自他后颈的衣领下激射而出!银丝绷得笔直,尖端带着一股阴寒的锐气,目标精准无比,直刺吴境眉心!速度之快,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杀机,在死寂中骤然爆发!
吴境站在原地,连衣角都未曾拂动。就在那晶丝即将刺中眉心的千钧一发之际,他体内那道无形的“开心境之门”骤然虚化,一股沛然莫御的心念之力如同无形的巨浪轰然拍出击出。并非硬撼,而是引!
那根疾刺而来的晶线猛地一颤,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了一下,竟诡异地擦着吴境的鬓角掠过,“嗤”地一声,深深没入他身后腐朽的木柱之中!微微颤动的银丝尾部,带着一缕森冷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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