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境拖着残破身躯藏身废弃水道,左臂上青铜锁链烙印正缓缓蠕动,每一次呼吸都引得锁链纹路如附骨之蛆般啃噬经脉灵力。
三天前那场善念,他救下濒死乞儿,赠予疗伤药引对方离去。
微弱天光从水道上方石板缝隙筛落,吴境喘息稍定,忽然听见上方广场传来低沉祭祀吟唱。
他强聚最后一丝灵力灌入左眼,视野穿透厚重石板,赫然见到圣殿广场中央耸立一根崭新青铜锁链巨柱。
柱体表面扭曲缠绕的修士轮廓正在成型,最顶端那张因痛苦而狰狞的脸孔,竟是三日前那个眼神纯净的乞儿!
“救我……”微弱至极的元神哀嚎穿透青铜隔绝,在吴境识海炸开。
污浊的水流在吴境脚边打着旋,裹挟着腐烂的腥气缓缓流淌。他靠在冰冷滑腻的石壁上,每一次粗重的喘息都扯动撕裂的肺腑,带出铁锈般的血腥味。左臂裸露处,那青铜锁链的烙印如同活物,在皮肤下缓慢地、带着灼热痛楚地蠕动、蔓延,每一次脉搏跳动都引得它贪婪地啃噬着经脉中残存不多的灵力,似要扎根进他的骨髓。
三天前那个雨夜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浮现:狭窄肮脏的后巷,蜷缩在冰冷积水里的瘦小身影,破布衣衫下新伤叠着旧伤,只有那双眼睛,在看到他递过去丹药时,透出一种近乎破碎的、纯净的微光——“谢谢…大人…”声音细若蚊蚋。自己当时急于甩脱追兵,留下些许物资便匆匆离去,甚至未曾多问一句姓名。
愚蠢的善念。
吴境咬紧牙关,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涌上喉咙的腥甜。此刻,他是圣殿倾力追捕的窃贼,是搅动“窃天机”风波的逆贼,自身难保,灵力暴走,左臂锁链纹反噬如跗骨之蛆,连保持清醒都已是极限。他需要喘息,需要一点点时间压制体内的混乱。
上方石板缝隙透下的微光,在浑浊水面投下摇曳的、模糊的光斑。
突然,一种极其沉重、极其压抑的诵念声穿透了厚重的土层和石板,如同无数巨石滚过大地,又似远古巨兽沉闷的低吼,幽幽沉沉地压迫下来。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带着血腥气的祭祀吟唱强行挤入吴境的耳蜗,直抵识海深处!那股力量冰冷、宏大,充满了令人心悸的献祭与剥夺意味——绝非寻常祭祀!
心脏骤然缩紧。不安如同冰冷的水蛇,瞬间缠绕全身。圣殿又在干什么勾当?仅仅是追捕他,何须动用如此规模的祭祀之力?
不能看!理智在疯狂拉响警报,锁链纹的反噬已到临界,观天瞳每一次动用都是在加速这诅咒的蔓延,都可能将他彻底拖入深渊。但另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不安与直觉,却比那锁链的啃噬更为尖锐。那乞儿离去时最后回望的眼神,纯净中带着一丝不合时宜的……空洞?不,必须确认!
没有犹豫的余地。吴境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撕裂般剧痛。他调动起灵脉深处仅存的那一缕如风中残烛般的灵力,不顾经脉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悍然将其灌注进变异异化的左眼!视野瞬间撕裂黑暗,穿透层层叠叠的土层与厚重的广场石板。
冰冷、宏大的祭祀场景撞入他的“视界”。
圣殿广场中央,原本空旷的地面,此刻矗立起一根粗大得令人窒息的、闪烁着幽冷光泽的全新青铜巨柱!它如同活着的、贪婪的根须,深深扎入广场的黑曜石地面。无数扭曲挣扎的人形光影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束缚、拉扯,如同炼狱中的恶鬼,嘶嚎着被硬生生塞进那冰冷的青铜柱体之内,成为其表面不断蠕动的、痛苦不堪的浮雕轮廓。汇聚的怨灵之力如同实质的黑色油脂,正沿着柱身流淌,强大的束缚与炼化之力在空气中凝成道道肉眼可见的惨白波纹。
这锁链巨柱的结构,与他在圣殿深处窃取《玄黄心鉴》时,观天瞳所窥见的那些缠绕着无数修士元神的怨灵支柱,何其相似!血腥的真相在脑海中炸开——圣殿的锁链,那些所谓的天理秩序之具象,竟全是活生生的修士元神炼成的牢笼!
吴境的心向下沉去,沉入无底深渊。视线不受控制地投向那根新铸巨柱的最高处。那里,一个相对清晰、尚未被青铜完全吞噬覆盖的轮廓正承受着最恐怖的炼魂之力。
那张脸庞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变形,五官几乎移位,但吴境绝不会认错!
正是三天前,他在雨夜里救下的那个乞儿!
纯净的眼神早已被无边无尽的恐惧和绝望所取代,嘴巴大张着,像是在发出无声的诅咒或者最后的哀求。冰冷的青铜物质正从他的眼球、鼻孔、嘴巴以及皮肤的每一个毛孔中强行向内侵蚀、固化,要将他与这血淋淋的刑柱彻底融为一体,成为其中一道永恒的、哀嚎的印记。
仿佛一道无形的雷霆劈过识海!吴境如遭重击,身体猛地一震,一口逆血再也压制不住,“哇”地喷溅在面前污浊的水面上,猩红刺目。左臂上的锁链烙印在他心神剧震的瞬间,如同苏醒的毒蛇,猛然爆发出刺骨的冰寒和灼烧灵魂的剧痛!它狰狞地往血肉深处狠狠一勒,瞬间穿透皮肉,死死缠住了臂骨!那感觉,像有无数细碎的冰牙啃噬着骨髓,又像烧红的烙铁在灼烧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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