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境踏出心牢废墟,锁骨残留的金纹隐隐发烫。
他俯身触碰炼器禁地散落的半截锁链,那冰冷金属竟如活蛇般昂首扭动三息。
月光下青铜溶液凝结如镜,水面倒影他身后悄然站着白衣白无垢,嘴角微笑温柔诡异。
“白长老?”吴境猝然回头——
身后唯有冷风呼啸,空无一物。
左眼毫无预兆地撕裂剧痛,新生的双重瞳孔骤然转动。
天空倒悬的青铜巨门虚影垂落无数锁链,密密麻麻刺入每一个修士脊背。
破碎的炼器禁地如同被洪荒巨兽啃噬过。巨大青铜鼎倾倒在地,裂开狰狞的豁口,粘稠、闪烁着幽光的青铜液体从豁口中汩汩流出,蜿蜒冷却凝固,在地面印下扭曲丑陋的疤痕。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焦糊的皮肉气息,还有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金属本身在无声嘶鸣的嗡颤感。倒塌的熔炉石壁散落各处,残存的砖石上,那些曾经繁复如活的炼器符文黯淡无光,像蒙上了厚厚的灰烬和凝固发黑的血渍。这里是熔炉,更是坟场,吴境赤脚踏入这片死寂,脚下的碎石发出空旷而刺耳的碎裂声。
他刚从血色心牢的崩塌中挣脱,身体尚带着撕裂魂魄的虚脱与剧痛残留的微颤。衣衫褴褛,遍布焦痕与锁链勒出的深紫色瘀伤。裸露的锁骨处,两道深深的贯穿伤口尚未愈合,其下却隐隐透出熔金般的奇异纹理,像燃烧的火星深埋在焦炭之下,烙入骨髓深处,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灼烫的异样感。这感觉并非纯粹的痛苦,更像某种蛰伏的凶器在试探主人,带着桀骜不驯的温度。
他停下脚步。一根断裂的青铜锁链,婴儿手臂粗细,一半深深地嵌在破碎的石板里,另一半则如垂死的蛇尾般无力地耷拉下来,边缘沾着些许凝固的暗红。吴境的目光落在上面,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尚未完全触碰那冰冷粗糙的金属表面——
“嗡……”
一声低沉沉郁的震鸣毫无征兆地从锁链深处荡开!指尖还未触及,那冰冷的、死物般的锁链竟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瞬间抽紧、绷直,硬生生从石板中拔起寸许,石屑簌簌落下。它不再是死物,更像一头沉睡中被惊醒的凶兽,昂起狰狞的链首,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凌厉而短暂的弧线,锁扣与环链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啦”声响。
三息!
仅仅三息之后,那股突如其来的、攫取一切的力量骤然消失。绷直的锁链失去了那股蛮横的支撑,如同被抽去了脊骨,瞬间软塌下来,“哐当”一声重重砸回地面碎裂的青石板上,重新变成了一堆冰冷沉寂的废铁。锁链末端,一个尖锐的棱角恰好刺入石板裂缝,留下一个深刻的白痕。
吴境的手指僵在半空。锁骨深处的金色纹路灼烫感猛地加剧,像是在呼应那短暂而狂暴的苏醒。刚才那一瞬的操控感清晰无比,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冰冷粘腻,仿佛握住的不是锁链,而是某种扭曲凝固的意志本身。他缓缓收回手指,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感,仿佛被无形的针扎过。这残留的金纹,是诅咒,还是某种被强加的权柄?
寒意悄然爬上脊背。他警觉地抬眼扫视这片死寂的废墟。
清冷的月华不知何时刺破了厚重云层的遮挡,毫无吝啬地泼洒下来,如同给这片残骸之地镀上了一层惨淡的银霜。满地流淌、冷却凝结的青铜溶液,在月光的浸润下,竟显出一种诡异的澄澈。不再是浑浊的流体,反而光滑如镜,无数块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青铜碎片铺满了坑洼不平的地面,倒映着上方扭曲的天空、断裂的炉壁和他自己孤零零的身影。
寒风卷过废墟,发出呜咽般的呼啸,卷起细小的尘埃打着旋儿。吴境下意识地抬脚,想避开脚下那最大一块、相对平整的青铜镜面。视线却在掠过镜面的瞬间,被死死冻结!
镜面深处,是他自己狼狈的身影——褴褛的衣衫、散乱的头发、锁骨处狰狞的伤痕以及那两道透出金芒的烙印。但……不止是他!
在他的倒影身后,仅仅一步之遥的位置,无声无息地多出了一个白衣人影!那人影清晰无比,衣袂在无形的风中微微向后飘拂,带着一丝超然的缥缈。他微微侧着脸,嘴角向上挑起一个极其标准的弧度,笑容温润如玉,眼神却像凝固千年的寒冰,穿透镜面直直地“看”着吴境的倒影。
白无垢!
吴境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又被无形的巨锤砸碎冲向下肢!一股冰冷的麻痹感从尾椎骨瞬间窜上天灵盖。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对方为何会出现在这死寂的废墟禁地,为何会出现在身后,为何会是那样一种……非人的笑容!
“白长老?!”
惊疑的低喝脱口而出,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变调。
他猛地拧身回头!颈骨因为过于迅猛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咔”声。视线如同最锋利的刀,狠狠劈向方才倒影中白无垢所立的位置!
身后,唯有一片空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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