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祖宅最深处的地牢弥漫着腐朽与绝望的气息。
老家仆被铁链锁在石壁上,形销骨立,浑浊的眼珠在看到吴境手中那半截染血布料时骤然爆发出骇人光芒。
“哑童...哑童少爷...”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石壁。
“他不是仆役?”吴境紧盯着老人松弛眼皮下转瞬即逝的恐惧,“他是谁?”
老人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响,挣扎着想扑向那衣料,铁链哐当作响。
“谁能想到苏家竟有双生子必杀祭品的秘辛?”吴境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淬了冰的针,“当年献祭的,本该是谁?”
石壁渗出的阴冷水珠滴落在老仆枯草般的白发间,滚过深凹的颊骨,在他破烂肮脏的衣襟上洇开一片更深的暗色。空气里是浓重的铁锈味、霉烂味和一种生命衰败到尽头的酸腐气。吴境站在三步开外,静静看着石壁上的人形轮廓。呼吸声在这死寂中清晰可闻,沉重而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是破风箱在拉扯,每一次呼气都带着垂死的颤抖。
吴境伸出手,掌中托着那半片从食忆虫母处得来的染血衣料。月白的底子,针脚细密精致的青莲缠枝暗纹,一角凝固着深褐色的血痂布料,与苏婉清幼时襁褓的纹样,分毫不差。
“哑童……”石壁上的老人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如同砂砾在干涸的河床上摩擦。他猛地挣扎起来,裹着污垢的瘦骨嶙峋的手腕疯狂撕扯着镣铐,铁链绷紧撞击石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浑浊的眼球死死钉在吴境掌心那片布料上,那里面翻涌着一种吴境无法完全解读的情绪——恐惧、痛苦,还有一种近乎疯狂的、迟来了二十年的悲恸。
“他不是仆役。”吴境的声音不高,却像凿子一样精准地穿透锁链的噪音和老人粗重的喘息,“他是谁?”
老人挣扎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干,颓然垂落,头颅深深埋下,只剩枯瘦的肩胛骨在破布衣服下剧烈颤抖。浊泪混着脸上的污垢,滴答落下。
良久,就在吴境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沙哑到不成调的声音艰难地挤了出来,带着死亡般的寒气:“孽……都是孽啊……”
黑暗似乎更加粘稠了,牢房深处传来老鼠爬过枯草的悉嗦声。
“双生……双生临门,乾坤倒悬……”老人梦呓般呢喃着古老的家族禁忌,每一个字都耗费着他仅存的生命力,“苏家……苏家血脉……不能容双生子同时长大……那是……那是灾祸的引子……会惊动……惊动……”
他猛地抬起头,皱纹密布的脸上肌肉抽搐,眼中是濒死野兽般的绝望光芒:“祭品!只能是祭品!用那弟弟的心头血……才能安抚……才能……”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内脏都吐出来。
吴境上前一步,指尖微动,一缕柔和却不容抗拒的见心境之力注入老人枯竭的躯体,暂时抚平了他喉间的痉挛。
“所以,二十年前,”吴境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目光如炬,锁住老人浑浊的双眼,“被选定献祭的祭品,本该是谁?”
地牢里死一般的寂静。悬在角落蛛网上的水滴,终于承受不住重量,滴落。
嗒。
声音清脆得惊心。
老家仆布满血丝的眼睛空洞地睁着,越过吴境的肩膀,望向那浸透黑暗的虚空,仿佛穿透了二十年的光阴,回到了那个血腥弥漫的夜晚。他的嘴唇哆嗦着,干裂的唇皮渗出血丝。
“是……是大小姐……”他吐出这几个字,每一个音节都耗尽力气,带着血沫的味道,“是……婉清小姐!”
轰隆!
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吴境识海深处掀起的滔天巨浪!星轨证罪的线索,祠堂无名牌位的同心咒纹,此刻都在这惊悚的答案前瞬间贯通!本该献祭的是苏婉清,那为何祠堂暗室供奉的无名牌位,带着对哑童的哀思?为何最终被认定的凶徒,是年幼的苏婉清?而哑童……他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献祭……仪式……”老家仆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刺耳,带着非人的恐惧,“就在那晚!就在祖祠!夫人……夫人抱着小少爷……老爷抱着大小姐……那青铜门碎片……镇在婴儿床头……发着光……像鬼火……”
他的身体筛糠般抖起来,铁链哗啦作响。
“我……我偷偷趴在窗缝……”老人的眼神涣散,陷入癫狂的回忆,“血……好多血画成的阵……在发光!夫人哭着……死死抱着小少爷……老爷……老爷举起刀……”他猛地抱住自己的头,发出凄厉的呜咽。
“然后呢?”吴境的声音冰冷如铁,强行将他从崩溃边缘拉回,“发生了什么?”
“光!好亮的金光!”老人猛地抬头,瞳孔放大到极致,里面映不出任何事物,只有纯粹的惊骇,“咻……像是……像是打了一道劈开天地的闪电!从那青铜碎片里……钻出来……钻进……钻进大小姐的眼睛里!她就……就变了!”
“变了?”吴境心头剧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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