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和煦,草木芬芳。
劫后余生的庆幸尚未在心头完全漾开,便被身后那突兀响起的、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瞬间冻结。
曦猛地回头,全身肌肉因警惕而绷紧,尽管这具身体此刻虚弱得连站立都困难。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无法用言语完全描述其存在的女性。
她并非实体,更像是由纯粹的生机、流淌的翠光与某种浩瀚的自然意志凝聚而成的化身。翠绿藤蔓与柔和光晕编织成长裙,勾勒出朦胧而庄严的轮廓。她的面容模糊不清,仿佛隔着一层荡漾的春水,唯有一双蕴含着无尽智慧、慈悲,以及……一丝难以化开的疲惫与悲伤的眼眸,清晰得令人心悸。她仅仅是站在那里,整个山谷的生机仿佛都在随着她的呼吸而脉动。
翡翠梦境……她是此地的意志?还是……光之幼童真正的“母亲”?
曦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对方话语中那清晰的指向——她是为了他怀中的光之幼童而来!
“您……是它的……”曦的声音干涩沙哑,他紧紧护住怀中那光芒微弱、陷入沉睡的光之幼童“气泡”,眼神充满了戒备与探寻。经历了太多背叛与险恶,他无法轻易相信任何存在,即便对方散发着如此磅礴而温和的生机。
女性存在并未因曦的戒备而不悦,她的目光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深邃:“吾乃此界守护意志之一,亦可称……‘梦境编织者’之一缕。汝怀中那纯净之光,其本源……与吾等同源,乃是某个已逝‘自然之梦’破碎后,逸散出的最后一点‘梦之精粹’。”
她的目光掠过曦,仿佛穿透了他的灵魂,看到了那场发生在衰朽位面的最终战斗,看到了那位以自身湮灭为代价守护净土的“母亲”守护者。
“它并非诞生于汝所经历的那个绝望之地,”女性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的叹息,“那个世界的守护者,也并非它的生母。她只是……在自身陨落前,偶然捕捉并庇护了这道流落至她世界的、无主的‘梦之精粹’,将其误认作了自身文明的最后火种,倾注了所有……直至最终。”
真相竟是如此?
曦怔住了。他低头看向怀中那纯净的光团,心中五味杂陈。那位伟大的守护者,至死都守护着一个并非源自她自身世界的希望……这份跨越界限的慈悲与责任,令人动容,也更显悲壮。
“它……很虚弱。”曦抬起头,看向那位梦境编织者,“在那个世界,它为了净化污秽,消耗了太多本源。”
“吾知晓。”女性存在微微颔首,“正因如此,它必须回归‘翡翠梦境’。唯有在此地,沐浴在万千自然之梦的辉光下,它才能得到真正的滋养与修复,避免彻底消散的命运。强行留在你身边,以你目前的状态,无法庇护它,只会加速它的凋零。”
她的话语平静而客观,却如同一把冰冷的刀子,剖开了残酷的现实。曦能感觉到,自己灵魂枯竭,坐标黯淡,确实没有能力再温养这道脆弱的梦之精粹。
归还,是为了让它活下去。
这个道理,他懂。
但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不舍与空落感,依旧攥紧了他的心脏。这光之幼童,是他与那个绝望世界最后的连接,是那位无名守护者托付给他的、跨越了生死的希望象征。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缓缓松开了紧护的手臂,将那个承载着光之幼童的“气泡”,用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举着,递向了那位女性存在。
“请……好好照顾它。”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女性存在伸出由翠光构成的手,轻轻接过了那微弱的光团。当梦之精粹与她接触的刹那,整个山谷的草木似乎都发出了欢欣的轻鸣,更加浓郁的生机能量汇聚而来,温柔地包裹住光团,其微弱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稳定、明亮了一分。
“它于此地,便是归家。”女性存在确认道,随即将目光重新投向曦,那温和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审视与……凝重。
“年轻的旅者,汝身负奇异‘基石’,行走于光暗边缘,承载着不应属于凡俗的重担。”她的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直指本质的力量,“汝归还‘梦之精粹’,于梦境而言,是一份善意。然,善意……并非没有代价。”
代价?
曦的心猛地一紧。果然,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您……需要我做什么?”他直接问道,声音恢复了冷静。
“并非‘需要’。”女性存在微微摇头,“而是‘必然’。当汝踏入此梦境的刹那,汝身上缠绕的某些过于沉重、过于危险的‘因果’与‘视线’,便已惊扰了此地的宁静。”
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曦的灵魂,看到他意识深处那黯淡的坐标,看到他身上残留的永夜气息、观测者的印记、乃至那来自“编织者”的、若有若无的警告低语。
“永夜的阴影,观测者的窥探,乃至……那位试图‘修剪’变数的‘编织者’的注意……”她缓缓道出这些足以让任何知晓其含义的存在为之战栗的名讳,语气却依旧平静,“这些‘麻烦’,随着你的到来,已如同污浊的涟漪,开始侵入这片纯净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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