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史素心：帝王枕上月 第12章 藤蔓深渊

老吴头那声嘶哑的、带着崩溃边缘狂躁的质问，如同重锤砸在死寂的石厅里，回声撞在湿冷的岩壁上，又反弹回来，敲打着每个人绷紧到极致的神经。

跳下去？赌那些狰狞铁线藤的坚韧？还是回头，用血肉之躯去撞追兵冰冷的刀锋？

我的目光越过老吴头肩头昏迷的诸葛青城惨白的脸，落在他肩头那被厚厚布条包裹、却依旧隐隐散发出不祥甜腥的伤口上。他的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艰难的起伏都牵动着我的心。退？他必死无疑！进？前方是万丈深渊，是未知的毒藤，是岩石上那刺目的、尚未干透的血迹！

没有选择！从来就没有选择！

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气的决绝猛地冲上颅顶，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犹豫！

“下！” 我的声音斩钉截铁，在呜咽的风声和心跳的轰鸣中异常清晰，“砍藤！编绳！下崖！穿云峡就在下面！青城…撑不到我们回头了！” 最后一句，带着不容置疑的残酷现实。

老吴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那眼神像是要穿透我的灵魂。一秒，两秒…他猛地一咬牙，腮帮子绷出坚硬的棱角，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砍藤！”

小王如梦初醒，立刻拔出腰刀，冲向洞口边缘那些粗壮如蟒、深褐近黑、布满瘤节和倒刺的铁线藤。刀锋砍在藤身上，发出沉闷的“笃笃”声，火星四溅！这藤蔓果然坚韧异常，如同老牛皮包裹着钢筋！小王咬紧牙关，手臂肌肉贲张，用尽全身力气劈砍，才勉强砍断一根。

“用匕首！” 老吴头将诸葛青城小心地靠放在石厅内侧相对干燥的角落，抽出小王那把精钢匕首，“苏姑娘，看着殿下！” 他和小王一起扑向藤蔓。

匕首的锋锐此刻显现出来，配合腰刀的劈砍，效率大增。坚韧的铁线藤被一根根斩断，发出沉闷的断裂声。我们不敢有丝毫停歇，神经绷得如同即将断裂的弓弦，每一次劈砍都带着搏命的疯狂。汗水混杂着冰冷的雾气，浸透了破烂的衣衫。

很快，足够数量的藤蔓被拖进石厅。老吴头展现出惊人的老练，他如同最熟练的船工，快速地将藤蔓按粗细、韧性分类，双手翻飞，用一种极其复杂但牢固的结法开始编织绳索。藤蔓粗糙坚硬，倒刺划破了他的手掌，鲜血淋漓，他却浑然不觉，全副心神都灌注在手中这条维系所有人性命的“绳索”上。

时间在无声的搏斗中流逝。洞外的风声更加凄厉，浓雾翻滚，如同巨兽在深渊中喘息。我守在诸葛青城身边，不停地用冰冷的溪水浸透布条，擦拭他滚烫的额头、脖颈和腋下。他的体温依旧高得吓人，意识全无，只有那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的脉搏，证明着生命的顽强挣扎。

“好了！” 老吴头低吼一声，猛地拉紧最后一个绳结！一条足有手臂粗细、三丈多长的藤蔓绳索赫然成形！绳索表面布满倒刺和瘤节，粗糙得如同毒蛇的脊背，却散发着一种原始而坚韧的力量感。

“小王！你先下！” 老吴头将绳索的一端牢牢系在洞口内一块巨大、凸起的岩石棱角上，用力拉扯，确认其稳固无比。“探路！找落脚点！看下面什么情况！发现不对，立刻摇绳示警！”

小王看着那根垂向浓雾深渊的“蛇索”，又看了看下方翻涌的白色死亡之海，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随即被更强烈的决绝取代。“是！” 他应了一声，将腰刀插回腰间，双手紧紧抓住粗糙的藤索，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翻出了洞口！

他的身影瞬间被浓雾吞噬，只有那根绷紧的藤索在剧烈地颤抖着，摩擦着岩石边缘，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我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死死盯着那根绳索，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绳索剧烈地抖动了几下，随即陷入一种相对平稳的摆动。下方传来小王压抑的、带着巨大喘息的声音：“老吴！苏姑娘！下来了！下面…下面不是深渊底！是个缓坡！有树！藤蔓…好多藤蔓！小心！有刺！”

不是万丈深渊！是缓坡！有树！巨大的狂喜瞬间冲散了部分绝望！虽然小王最后那句“有刺”带着惊悸，但至少，有落脚之地！

“素素，你下！” 老吴头立刻将绳索另一端递给我，语气不容置疑，“我背殿下最后下！快！”

没有犹豫，我将匕首插在腰间，双手抓住那冰冷粗糙、布满倒刺的藤索。倒刺瞬间刺入手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我死死咬住牙关。学着刚才小王的样子，身体探出洞口，双脚蹬住湿滑的岩壁，一点一点向下滑去。

冰冷刺骨的浓雾瞬间包裹全身，带着浓重的水汽和腐朽气息。视线被压缩到极限，只能看到眼前几尺内粗糙的岩壁和手中不断向下滑动的藤索。风声在耳边呼啸，如同无数冤魂在哭嚎。每一次下滑，粗糙的藤蔓都剧烈摩擦着手掌和身体，火辣辣的疼痛不断传来，衣物被轻易撕裂。身体悬空，下方是翻滚的、不知深浅的浓雾，死亡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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