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像刀子,刮在脸上生疼。哑女裹紧了棉袄,踩着积雪往镇上去。竹篮里放着几双她连夜纳好的布鞋,针脚细密,鞋面上绣着简单的云纹——这是她攒了半个月的活计,得换些钱给王婆买年货。
镇上的集市比往日热闹了许多。卖对联的摊位前围满了人,红纸上的金字在雪光里闪着亮;糖画儿的摊子前,孩子们举着缠着糖丝的竹签,笑得眉眼弯弯;还有卖鞭炮的,一声声试放的脆响,把年的味道炸得越来越浓。
哑女找了个角落蹲下,把布鞋摆开。刚放下,就有个穿着体面的妇人走过来,拿起一双鞋端详:“这针脚倒是扎实,多少钱?”
哑女伸出三根手指——三百文,这是她跟绣坊掌柜打听好的价钱。
妇人皱眉:“贵了。”放下鞋就要走。
哑女急了,拉住她的袖子,又比划着少了一根手指。她知道,再降下去,就不够给王婆买棉絮了,可这眼看就要过年,要是卖不出去……
“罢了罢了,看你也不容易。”妇人掏出两百五十文,“包起来吧。”
哑女连忙用红纸把鞋包好,接过铜钱时,指尖冻得发僵,却紧紧攥着不肯松开。这是今天的第一笔生意,让她心里踏实了不少。
接下来的生意还算顺利,转眼就卖掉了三双鞋。剩下最后一双时,天已经擦黑,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又冷又疼。哑女缩了缩脖子,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对面的酒肆里出来。
是小虎。
他穿着一身新做的藏青棉袍,正和一个陌生男人说话,脸上带着笑,手里还提着个酒坛子。那男人拍着他的肩膀,说了句什么,两人都笑了起来。
哑女心里咯噔一下。小虎说过今天在工地上加班,怎么会在这里?
她想上前打招呼,又怕打扰他办事,只好站在原地看着。只见那男人塞给小虎一个油纸包,小虎推辞了几下,还是接了过来,两人又说了几句,便拱手道别。
小虎转身时,正好看见哑女,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走过来,脸上的笑有些不自然:“你怎么在这儿?天这么冷,快回家。”
哑女指了指竹篮里的布鞋,又指了指他手里的酒坛和油纸包,眼里满是疑惑。
“这是……工头赏的酒,还有些点心。”小虎把东西往身后藏了藏,“快,我送你回去。”
他接过哑女的竹篮,牵着她的手往家走。他的手很暖,掌心却有些湿汗。哑女没说话,只是觉得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
快到村口时,小虎忽然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递给她:“给,给你买的。”
哑女打开一看,是一支银簪,簪头刻着一朵小小的梅花,在雪光里闪着柔和的光。她愣住了,抬头看小虎,眼里满是惊讶。
“前儿个看见你总用木簪子,就想着给你换支好的。”小虎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别多想,是我攒的工钱买的。”
哑女摸着那支银簪,冰凉的金属贴着指尖,心里却暖了起来。也许是她想多了,小虎只是跟工头应酬,哪有什么事呢?
回到家,小虎把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些卤味和点心。他把卤味倒进盘子,又拿出那坛酒,倒了两碗:“尝尝?工头说这是好酒。”
哑女摇摇头,她不喝酒。小虎也不勉强,自己端起碗喝了一口,咂咂嘴:“是挺香。”
他夹了块卤牛肉给哑女,笑着说:“过几日就放假了,我带你去赶年集,给你买块红布,做件新衣裳。”
哑女点点头,心里的那块石头渐渐落了地。她拿起银簪,对着镜子插在发间,梅花簪头贴着脸颊,凉丝丝的,却让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夜里,哑女被冻醒了。身边的小虎睡得很沉,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她轻轻起身,想去给灶膛添点柴,却看见小虎的外衣搭在椅背上,口袋里露出个小角。
她好奇地掏出来一看,是张字条,上面写着:“城东废窑,初三夜里,验货。”字迹潦草,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哑女的心猛地一沉。城东废窑,那地方荒无人烟,平时连个鬼影都没有,去那里验什么货?
她想起白天在镇上看到的那个陌生男人,想起小虎不自然的笑,想起那坛“好酒”和油纸包……所有的疑点像珠子一样串了起来,让她浑身发冷。
她把纸条塞回小虎的口袋,躺回床上,却再也睡不着了。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窗纸上,沙沙作响,像无数只虫子在爬。
小虎翻了个身,含糊地说:“怎么了?冷吗?”说着,把她往怀里搂了搂。
哑女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却觉得越来越冷。她不知道小虎卷入了什么事,但她知道,那一定不是好事。
初三,是小年。按规矩,该祭灶了。
哑女强装镇定,像往常一样做饭、洗衣、缝补。小虎看起来也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甚至比平时更体贴,帮着劈柴、挑水,还哼着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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