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之花败自开 第55章 新生之味，月下剑舞

夜色笼罩山林，一堆篝火在避风的山坳里噼啪作响，驱散着夜间的寒凉，也映亮了围坐的三人脸庞。

莲花楼静静停在一旁，狐狸精趴在车辕上，耷拉着耳朵打盹。阿沅蜷在李莲花身边，身上盖着乌素不知从哪儿找来的一张干净兽皮，小手里还紧紧攥着李莲花的衣角，仿佛生怕一松手，这个失而复得的叔叔又会消失。她哭累了，此刻已经沉沉睡去，呼吸均匀，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却也多了一丝安稳。

乌素坐在篝火另一侧，沉默地擦拭着她的剑，火光在她清冷的侧脸上跳跃，目光却时不时地、极其快速地扫过李莲花，确认他的存在与安好。

李莲花靠在身后的树干上，手中端着一只粗陶碗，碗里是乌素用猎来的野鸡和采来的野菜熬的汤。汤色清亮，热气袅袅，带着食物最原始的香气。

他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入口中。

下一刻，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丰富而鲜明的味道，如同沉寂了十年的火山骤然喷发，瞬间冲击着他的味蕾！

咸、鲜、野鸡肉的醇厚、野菜的清新微苦……每一种味道都如此清晰，如此分明，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他几乎已经遗忘的、属于“食物”的，鲜活而温暖的滋味！

味觉……恢复了？！

是因为碧茶之毒被压制了七成，身体机能开始大规模恢复了吗？

他愣愣地含着一口汤，感受着那久违的、几乎让他眼眶发热的滋味在口腔中弥漫，顺着食道滑下，暖意一直蔓延到胃里，也蔓延到了心里。

十年了。

整整十年，他食不知味，如同嚼蜡。再精美的食物，于他而言都只是维持生命的燃料，毫无乐趣可言。他甚至已经习惯了那种味同嚼蜡的麻木。

而此刻，这碗简单甚至有些粗糙的野菜鸡汤，却让他品尝到了……“活着”的滋味。

原来，酸甜苦辣，是这般模样。

他缓缓地、一口一口地喝着碗里的汤，每一口都细细品味，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珍馐。那专注而近乎虔诚的神情，让对面的乌素停下了擦拭的动作，静静地看着他。

她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水光，看到了他微微颤抖的指尖，看到了他脸上那混合着震惊、怀念、以及巨大喜悦的复杂神情。

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少主体内的毒，定然是有了极大的好转。一种难以言喻的欣慰和酸楚，同时涌上她的心头。

一碗汤见底，李莲花放下碗，长长地、满足地舒了一口气。他抬手，轻轻抹去眼角那一点不明显的湿意，再抬眼时，脸上已恢复了惯有的、带着点慵懒的笑意，只是那笑意深处，多了几分真实而温暖的光彩。

“乌姑娘的手艺，甚好。”他真心实意地赞道。

乌素微微颔首，没有言语，但紧绷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

夜风拂过林梢，带来草木的清新气息。篝火噼啪，映照着阿沅恬静的睡颜，也映照着两个各怀心事、却又因这片刻安宁而暂时放松的人。

李莲花望着跳跃的火焰，感受着体内那七成被压制的毒素带来的、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受着味蕾上残留的鲜美，感受着身边人的守护与依赖……一种名为“新生”的激荡情绪，在他胸中汹涌澎湃，几乎要破膛而出。

他需要一个宣泄口。

他站起身，动作舒缓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感。

乌素立刻抬眼看他，带着询问。

李莲花对她笑了笑，目光越过篝火，望向不远处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那里月光如银纱般倾泻而下。

“月色不错。”他轻声道。

然后，在乌素略带诧异的目光中，他缓步走向那片月光笼罩的空地。

夜风撩起他半旧的青衫衣角，他的步伐从容而稳定。来到空地中央，他停下脚步，微微阖眼，似在感受着夜风的轻抚，月华的沐浴。

片刻后，他右手缓缓抬起，伸向腰间。

那里，缠绕着一柄几乎与他衣衫同色、毫不起眼的软剑——刎颈。

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仪式的庄重。指尖轻轻一挑，一拉。

一道近乎无形的、泛着流水般云纹光泽的寒光，如同蛰伏的灵蛇苏醒，悄无声息地自他腰间滑出，在他身前舒展开来。剑身极薄，在月光下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如同龙吟般的嗡鸣。

李莲花手握剑柄，感受着那熟悉的、冰冷而亲切的触感。

他睁开眼，眼中再无平日的慵懒与戏谑，只有一片清明如水的沉静，以及沉淀了十年风霜、此刻却焕发出新生的锐意。

没有凌厉的破空声。

他只是手腕微微一抖，刎颈剑便如同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化作一道流淌的银色光弧，随着他身形极其舒缓的转动，在月下翩然起舞。

这不是杀伐之剑，不是退敌之技。

这是释然之舞，是新生之歌。

剑光时而如月下溪流，潺潺湲湲，婉转低回，仿佛在诉说着十年沉寂的孤寂与无奈；时而如风中柳絮，飘飘洒洒，无拘无束，透着卸下千斤重担后的轻快与洒脱；时而又如云中游龙，见首不见尾，在方寸之地腾挪转折，展现出精妙入微的控制与那深藏不露的、曾经睥睨天下的底蕴。

他的身形与剑光融为一体，在银白的月华下，构成一幅绝美而充满意境的画卷。没有杀气，只有一种洗尽铅华后的从容，一种与天地、与自我和解的宁静与圆满。

乌素不知何时已站起身，抱着剑，静静地凝望着月光下舞剑的身影。她的眼神复杂，有震撼，有欣慰，有追忆，最终，都化为了一片深沉如海的、无声的守护。

她知道，那个曾经光芒万丈、如今内敛如渊的少主，正在以他自己的方式，告别过去那段被剧毒和痛苦缠绕的岁月，迎接这来之不易的、带着缺憾却充满希望的新生。

篝火旁，阿沅在睡梦中咂了咂嘴，仿佛也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

剑舞渐歇。

李莲花收势而立，刎颈剑挽了一个轻巧的剑花，悄无声息地重新缠回腰间，仿佛从未出鞘。他微微喘息，额角有细密的汗珠，但脸上却带着一种运动后的酣畅与释然。

他抬头，望向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真切而平和的笑意。

月光洒落在他身上，也照亮了他脚下，那片充满未知，却也充满了无限可能的，新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