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之花败自开 第34章 执念如铁

莲花楼内，气氛凝滞得能滴出水来。

李莲花将那杯温水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叩”声，在这被耳鸣干扰的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他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准备开始长篇大论、循循善诱的表情，唇角甚至习惯性地弯起一个微小的、准备忽悠人的弧度。

“乌姑娘啊，”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刻意的轻松，“你看，这方圆县山清水秀，民风也算淳朴，是个养病…呃，是个休憩的好地方。我前日里不告而别，实在是情非得已，你也知道，我这人最怕麻烦，尤其是…”

“少主。”

乌素打断了他，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冷的铁，砸碎了李莲花精心酝酿起来的所有铺垫和气氛。

李莲花的话语戛然而止，那准备好的满腹草稿都堵在了喉咙里。他看向乌素，对上她那双向来清冷，此刻却燃烧着某种近乎绝望的执拗火焰的眸子。

“您的耳朵，听得清我说话吗？”乌素向前一步，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入他试图掩藏的虚弱，“您的眼睛，看得清我此刻的表情吗？”

李莲花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像是风干的泥塑，一点点剥落。他下意识地想否认，想继续插科打诨，但乌素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您不要再费心编造任何理由。”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仿佛能直接敲打在他的心防上，“醉仙引也好，急事也罢，甚至这方圆县如何…都不重要。”

她又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让他看清她眼底密布的血丝，和她因为极力克制而微微颤抖的指尖。

“重要的是，您在这里。您中毒已深，感官渐失。”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但很快又被更强的执念压下，“您需要解毒，需要有人守在身边。而这个人，只能是我。”

李莲花看着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疯狂与坚定，知道这一次，所有的言语伎俩都失去了作用。她就像一块被淬炼了千百遍的精铁，所有的忽悠和套路撞上去，只会发出空洞的回响，无法撼动其分毫。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卸下了那层伪装的笑容，脸上只剩下疲惫与一丝无奈的真实。他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了些：“乌素，何必如此？我自有我的路要走…”

“您的路，就是我的路！”乌素斩钉截铁，眼神偏执得令人心惊，“无论您承不承认，您都是南胤的少主，是我的少主。您的安危，就是属下的职责，是属下存在的意义！”

“属下”二字，她再次清晰地吐出，带着一种近乎宣誓般的沉重。

她不再给他任何回避的空间，目光灼灼：“从此刻起，属下会寸步不离地跟着您。您去哪里，属下便去哪里。您要查什么，属下便帮您查什么。您若还想甩开我…”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近乎残忍的决绝，“除非我死。”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极轻，却像三根冰锥，狠狠扎进李莲花的耳中（尽管那嗡鸣声依旧），也扎进他的心里。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她年轻，美丽，却带着一种为达目的不惜焚毁一切的疯魔。他知道，她说得出，就做得到。

所有的算计，在这样纯粹而极端的执念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李莲花闭上眼，揉了揉依旧嗡鸣不止的太阳穴，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深沉的疲惫。

“随你吧。”

他不再看她，转身走向药柜，背影在模糊的视野里显得有些单薄和寥落。

乌素站在原地，看着他妥协的背影，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掌心已被指甲掐出深深的印痕。她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更加沉甸甸的、如同枷锁般套牢在她与李莲花之间的宿命感。

她知道，她赢了这一局，用最笨拙、最直接的方式。

但从今往后，她将如同最忠诚也最危险的影子，紧紧贴附在他的命运之上，不死不休。

莲花楼内，只剩下李莲花摆弄药瓶的细微声响，以及那无处不在的、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尖锐嗡鸣。

执念如铁。

接下来的路，注定要绑在一起走了。只是不知，这究竟是救赎，还是更深的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