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之花败自开 第11章 焦土无痕玉佛空

天色在死寂中艰难地透出灰白，雨水洗净了街道，却洗不掉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令人作呕的焦糊与血腥混合的气味，以及更深处，弥漫在整个新元城上空的沉重恐慌。

周家满门被屠、府邸焚毁的消息，已如冰冷的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晕染开来，细节在传递中变得愈发狰狞——周家上下，主仆三十七口，无一生还。那片曾经象征着财富与地位的宅院，如今只剩下几根倔强指向天空的焦黑木桩和遍地瓦砾，沉默地宣告着昨夜那场彻底而残酷的清洗。

官府与百川院的人马将废墟围得水泄不通，气氛压抑。百姓们远远围观，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惊惧与茫然。

莲花医馆内，李莲花刚刚完成对妙手空空伤口的最终处理。染血的布帛堆积在角落，浓重的血腥气与金疮药的苦涩味混杂在一起，令人窒息。妙手空空躺在那里，面色如同金纸，呼吸微弱得几近于无，深陷昏迷，自始至终，未曾有过一丝清醒的迹象，更无半句呓语。

李莲花静立床前，眉头微蹙。昨夜交手虽只一瞬，但他看得分明，那杀手身手狠辣利落，绝非庸手。然而，当他仔细回想，却发现对方除了那身便于隐匿的夜行衣和夺命的杀招，竟未留下任何可供追溯的痕迹——没有独特的兵器制式，没有遗落的随身物品，甚至连撤退时都干净利落，抹去了可能存在的脚印。

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

对手就像真正的幽灵，杀人、放火，然后彻底融入黑暗，无影无踪。

李莲花的目光重新落回妙手空空身上。这位“妙手”空空，如今是唯一的，也是活着的线索。他俯身，开始极其细致地检查妙手空空全身。

衣物破损严重，沾满泥泞与血污。他耐心地摸索着每一个可能藏物的角落。当他的指尖触碰到妙手空空腰侧一个异常坚硬的凸起时，动作停了下来。那东西被谨慎地缝在内衬一个极其隐蔽的暗袋里，外面还裹着一层防止撞击和湿气的软革。

李莲花用匕首小心挑开缝线，取出那物件。入手沉实，带着玉石特有的温润。

揭开软革，一尊佛像呈现在他眼前。

佛像不大，由品相极佳的羊脂白玉雕成，雕工精湛，佛陀面容慈悲，衣袂翩然。然而，李莲花将其托在掌心，只微微一掂，眼神便骤然锐利起来。

重量不对。

这尊玉佛的重量，远低于它应有的分量，轻得异乎寻常。

他指尖灌注了全部心神，仔细摩挲着玉佛的每一处细节。触手温凉光滑，直到他的指腹在佛像底部与莲花座相接的极其隐蔽处，感受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与周围玉质纹理迥异的细微滞涩。

他凝神静气，循着某种独特的感知，用巧劲沿着一个微妙的角度轻轻一旋。

“咔。”

一声轻微到几乎被呼吸掩盖的机括响动。

下一刻，那尊看似浑然天成的玉佛，竟从中轴线整齐地分离成了对称的两半，内部空空如也！

内壁打磨得异常光滑，没有任何铭文、图案或夹层的痕迹，干净得像初生的虚无。这尊价值不菲的玉佛，其核心竟是一个纯粹的“空”。

空的玉佛。

李莲花凝视着手中这精巧却空洞的造物，眼神深邃如夜。周家三十七条人命的代价，难道就是为了守护这个“空”？这“空”本身，就是秘密？还是原本藏于其中的东西，才是招致灭门之祸的真正根源？

他将玉佛重新严丝合缝地拼凑回去，恢复成原本宝相庄严的模样，又反复检查了妙手空空身上所有可能之处，再无任何发现。

杀手未留痕迹，周家满门死绝。这“空”的玉佛，是唯一的，也是充满了嘲讽的线索。

李莲花将恢复原状的玉佛谨慎收好。

他站到窗边，看着窗外渐渐有了人气的街道，行人脸上带着对周家惨案的惊疑与议论，但他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这些喧嚣，落在了那片死寂的焦土之上。

对手行事，狠绝、周密、干净得令人发指。这“空”的玉佛，像是一个无声的谜题，被抛到了他的面前。

他必须解开这个“空”的含义。

经脉深处，碧茶之毒带来的隐痛如影随形，提醒着他自身的脆弱与时间的紧迫。

然而，棋局已开，对手落子无形，他不能坐以待毙。

李莲花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所有情绪都已沉淀下去，只剩下冰封般的冷静。

他转身，开始清理医馆内可能遗留的一切痕迹，动作有条不紊。

风暴已至，对手隐藏在绝对的黑暗之中。他需得在这看似毫无头绪的绝境里，找到那一线微光。这尊“空”的玉佛，或许就是唯一的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