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成了心头刀 第203章 变故

夜色已深，洛九曦策马回到自己在京城的宅邸，那座为迎娶沈兮梦而精心修缮的府邸。

洛老太太尚未歇息，正由丫鬟伺候着泡脚。

见洛九曦风尘仆仆地回来，脸上带着一丝尚未褪尽的温柔和疲惫，老太太眼中掠过一丝了然，面上却不显，只笑着问道：“才家老夫人那边都安置妥当了？”

“回祖母，都妥当了。”洛九曦恭敬回道，“才老夫人让孙儿带话，她老人家明日想过来拜会您，不知您方不方便？”

“方便！怎么不方便！”洛老太太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多年的老姐妹了，一晃快一年没见着了，这心里着实惦记。”

她立刻吩咐身边的大丫鬟去通知冯氏，“让她明日务必精心准备，把我带来的那罐上好的碧螺春拿出来待客！”

丫鬟应声而去，厅堂里只剩下祖孙二人。

洛老太太看着站在灯下、身姿挺拔如松的孙子，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慈爱和骄傲。

她端起茶盏，似是不经意地问道：“是老三派人给你递的信儿，让你陪着去接的人？”

她指的是去城门口接才老太太一行。

洛九曦心头微紧，面上却不动声色：“三哥是派人告知了才老夫人抵京的大致时辰。孙儿听闻了，想着是亲戚长辈，便跟着三哥一同去迎了，也显得礼数周全些。”

他避开了是洛奕阳特意通知他关于沈兮梦的部分。

洛老太太点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语气带着长辈对晚辈的教导：“嗯，兄弟之间，守望相助，理应如此。”

她话锋一转，目光带着点探究和热络，问道：“对了，明日兮梦那丫头也跟着她外祖母一起来吧？那丫头……我瞧着是真俊，性子瞧着也温顺。你觉得……她跟磊哥如何？我看着倒是般配得很。”

她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又仿佛带着某种试探。

洛老太太是中午才抵达京城的，一路劳顿。刚安顿好，洛九曦就急着去城外十里亭接沈兮梦，根本还没来得及跟老太太细说他与沈兮梦之事。

原本，他是和大哥洛元春商量好，明日找个合适的时机，兄弟二人一同向老太太禀明一切。

可如今，才老太太和沈兮梦母女明日就要登门！

这层窗户纸，再也不能等了！

看着祖母那看似随意却暗藏深意的眼神，听着她再次提及要将沈兮梦许配给磊哥，洛九曦知道，此刻便是最好的、也是最后的坦白时机！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

上前一步，在洛老太太略显惊愕的目光中，掀起袍襟，双膝一弯，直挺挺地跪在了老太太的脚边！

膝盖撞击在光洁坚硬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挺直腰背，如同青松般坚韧，抬起头，目光坦荡而坚定地迎视着祖母瞬间变得锐利的眼睛，声音清晰、沉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祖母！孙儿有件大事，必须现在向您禀明！”

洛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风雨欲来的凝重。

她手中捻动佛珠的动作骤然停下，干瘪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毫无弧度的直线，浑浊却异常清明的眼睛死死盯着跪在面前的孙子，等待着他的下文。

洛九曦的声音带着不容错辨的深情和担当：“孙儿……心悦沈兮梦！此生非她不娶！求祖母成全，允孙儿娶她为妻！”

洛老太太握着佛珠的手猛地一颤！

尽管心中早有诸多猜测和疑虑，但亲耳听到自己最疼爱、视若珍宝的孙子如此斩钉截铁地说出要娶一个沈兮梦为妻，那份冲击力依然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上！

她看着洛九曦，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深情，心中那点残存的侥幸彻底破灭。

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愤怒和被欺骗的痛心，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被至亲之人联手背叛的冰冷寒意！

洛九曦看着祖母瞬间煞白的脸色，心中剧痛，连忙解释道：“祖母，是孙儿不对！孙儿本应早日回安阳，当面向您老人家禀明实情，求得您的允准！只是……只是京城这边金矿事务千头万绪，朝堂局势波谲云诡，孙儿实在分身乏术，难以脱身！而此事……事关重大，关乎梦儿名节，孙儿亦不愿假手他人，让大哥大嫂代为转达，唯恐传话不清，反令您忧心！所以才……才拖延至今！孙儿有罪，请祖母重责！”

他将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试图为兄嫂开脱。

然而，这番兄友弟恭的话听在洛老太太耳中，却成了最锋利的刀！

京城事务繁忙？分身乏术？不愿假手他人？

好！好得很！

原来在他心里，他大哥洛元春、大嫂冯氏，才是他最信任、最亲近、可以托付“大事”的“他人”！

而自己这个一手将他抚养成人、为他操碎了心的祖母，反倒成了那个需要被“传话”、被“转达”、甚至被“隐瞒”的外人！

她为洛家殚精竭虑一生！

为了守住祖宅，她放弃了好年华和自由；为了抚养教导洛元春，她耗尽心血；为了养育洛九曦，她更是倾注了全部的爱和期望！

她支撑着这一枝在庞大的洛氏家族中站稳脚跟，赢得尊重！

她以为，自己是这个家的定海神针，是儿孙们最坚实的依靠！

可结果呢？

在她眼皮子底下，她最疼爱的孙子，和她视如己出的长孙，竟然联手编织了一个巨大的谎言！

他们瞒着洛九曦和沈兮梦的事情，甚至在她试探性地为沈兮梦张罗亲事时，他们也在一旁装聋作哑！

他们把她当成什么？一个糊涂的、可以被随意糊弄的老太婆？一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人？！

她洛老太太一生的骄傲、一生的付出、一生对家族对儿孙毫无保留的爱，在这一刻，仿佛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

“噗——！”

洛老太太身体剧烈一晃，再也支撑不住，一口殷红的鲜血毫无征兆地喷溅而出，星星点点洒落在她深色的裙摆和面前光洁的地砖上，触目惊心！

“祖母！”洛九曦魂飞魄散，惊恐万分地扑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老太太，声音都变了调，“祖母！您怎么了？！来人！快来人啊！请大夫！快请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