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昊那次小巷里的对峙,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不断扩散。而 苏白芷,就是那艘被涟漪晃得最厉害的小船。她的恐惧肉眼可见地升级,几乎成了林辰的“人形外挂”——走哪跟哪,眼神里的不安浓得化不开。
在学校,林辰只要离开座位稍微久一点,回来就能看到她像只被遗弃的小动物,趴在桌上,肩膀微微耸动,直到他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喂,苏白芷,再趴下去桌子都要被你哭发霉了,这玩意儿可不包售后。” 她才会抬起头,眼圈红红地瞪他一眼,但那紧绷的神经却莫名松了些。
放学路上,她更是必须紧挨着林辰,小手死死攥着他的书包带,力道大得仿佛那是救命稻草。对周遭的一切声响都过度敏感,一个突如其来的汽车喇叭都能让她惊得跳起来。
“我说,” 林辰感受着身后那股几乎要把他书包带拽断的力道,头也不回地吐槽,“苏白芷同学,你这胆子是跟体重成反比吗?再这么拽下去,我这书包带迟早得提前退休,你得赔啊。”
白芷小声嘟囔:“我……我赔你就是了……”
“赔?你拿什么赔?拿你那些编得歪歪扭扭的草蝈蝈吗?”
“那……那也是我亲手编的!” 白芷试图维护自己最后一点尊严,但抓着带子的手却丝毫没松。
这天晚上,在叶知秋公寓客厅昏暗的灯光下,白芷蜷在沙发里,像一只受惊的雏鸟。窗外偶尔划过的车灯,在她眼中都如同鬼魅的窥探。书房里叶知秋规律的键盘声,此刻听起来也像是某种不祥的倒计时。
“林辰哥哥……” 她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我……我今晚去你那里,行不行?我保证不吵你!我……我可以帮你打扫卫生!或者……或者你给我讲点什么,什么都行!就是别让我一个人……我害怕……”
林辰正仰头喝着可乐,闻言差点呛了出来,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扭过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嘴角扯起一个惯有的、带着点痞气的弧度:“哟,这是把我那儿当避难所了?还附带点播服务?苏白芷,你这算盘打得,我在火星都听见了。”
他走到沙发边,没坐下,而是弯腰,手撑在膝盖上,视线与她齐平,眼神里是戏谑,语气却放缓了些:“说说,又怕什么?是怕黑,还是怕沈泽昊那个神经病从窗户爬进来?如果是后者,我建议你担心一下他的西装,爬楼挺费裤子的。”
他的烂话像一层粗糙却有效的砂纸,磨掉了一点她恐惧的尖刺。白芷被他逗得想笑,又觉得不合时宜,表情扭曲了一下,带着哭腔说:“都不是……是……是闭上眼睛,就好像听到很多人在哭,在吵架……还有穿白衣服的人,拿着本子,要给我换号码……说我之前的不对……”
林辰脸上的戏谑收敛了几分。他直起身,单手插兜,另一只手随意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她本就有些乱的头发揉得更乱:“就这?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听着,苏白芷,第一,你的号码你自己说了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给你换。第二,那些穿白衣服的,要是敢来,我就让他们体验一下什么叫‘医闹’——当然是他们闹我。至于那些哭声吵架声……”
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然后打了个响指,“你就当是收听免费的、信号不好的午夜电台,噪音,直接忽略。”
他的比喻古怪又莫名有说服力。白芷仰头看着他,灯光在他身后勾勒出轮廓,他站得不算挺拔,甚至有些懒散,但话语里却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所以,” 他总结陈词,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懒洋洋,“想去我那儿蹭住就直说,别找那么多花里胡哨的理由。不过老规矩,你睡床我打地铺,并且严禁任何形式的夜间偷袭、抢被子以及梦游把我当抱枕的行为。违反任何一条,阳台雅座一位,风景绝佳,还能免费喂蚊子,哦现在没有蚊子,喝喝西北风也不错。”
听着他熟悉的、带着嫌弃却实则让步的条款,白芷的心彻底落回了肚子里。她用力点头,生怕他反悔:“嗯嗯!我保证!规矩我懂!”
看着她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和那副“得逞”的小模样,林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走了,小麻烦精。” 他转身,率先朝门口走去。
白芷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小跑着跟上,再次精准地抓住了他的衣角,仿佛这是她的专属安全带。
回林辰家的路上,她依旧紧张,但紧挨着身边这个嘴里吐不出象牙却意外可靠的“哥哥”,那些无形的恐惧似乎也不再那么张牙舞爪了。
林辰感受着衣角传来的力道,看着前方被路灯切割的明暗街道,眼神沉静。
他知道,烂话只能暂时麻痹神经。那个藏在“安宁”背后的鬼东西,正在不断试探着白芷的底线。沈泽昊那个不确定因素,也像一颗定时炸弹。
他能做的,就是用他自己的方式,外加实实在在的守护把她护在身后,直到不得不直面那个深渊的那一刻。而那一刻,他预感,不会太远了。 左臂深处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阴冷刺痛,就是最好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