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五爪龙纹》
雨后的庐山,夜色浓得化不开,只有寺院禅房里漏出的一点微弱烛火,在湿漉漉的山风中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禅房内,气氛比屋外的夜色更加凝重。
那老僧——了尘,或者说,我们几乎已经确信了的建文帝朱允炆——蜷缩在铺着破旧棉絮的禅榻上,双目紧闭,身体偶尔因梦魇而轻微抽搐。他湿透的僧袍已被换下,此刻穿着一件略显宽大的干净旧袍,更显得他形销骨立,脆弱不堪。
欧阳菲菲蹲在榻边,小心翼翼地用拧干的热布巾替他擦拭额角的虚汗和污泥。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目光却时不时地飘向老者紧握的右手。即使是在昏迷中,他的手指也死死攥着,隐约露出掌心一点温润的光泽。
“他攥得好紧……”欧阳菲菲低语,眉头微蹙,“像是抓着救命稻草。”
陈文昌端着一碗刚在小泥炉上温好的稀粥,叹了口气:“颠沛流离二十载,换作是谁,梦里也不敢放松警惕。只是他这身子骨,太虚了,又淋了这场冷雨,怕是……”
“怕是什么?别说晦气话。”张一斌靠在门边,警惕地听着窗外的动静,雨声渐歇,但山林深处似乎总有窸窣异响,让他这个跆拳道黑带也无法完全安心,“东厂那帮鹰犬,会不会摸到这里来?”
罗子建检查着窗棂的插销,低声道:“放心,这地方偏僻,我绕了好几圈才进来,脚印也处理过了。短时间内应该安全。只是……救了他,我们麻烦就大了。”
“见死不救,麻烦更大,心里那关就过不去。”欧阳菲菲说着,目光再次落到那紧握的拳头上。忽然,老僧在梦中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手臂无意识地挥动了一下,那紧握的拳头稍稍松开。
一瞬间,欧阳菲菲的呼吸几乎停止了。
就在那指缝间,她清晰地看到了一角玉佩。那玉佩质地极佳,即使在昏暗的烛光下,也流转着一层莹莹内蕴的光华。更关键的是,她看到了一个极其熟悉的纹样——一鳞半爪,那是龙纹!而且是只有明代皇室才能使用的五爪龙纹!
她猛地想起自己硕士论文研究明代皇室佩玉制度时,在故宫博物院档案里见过的一张拓片图样。那是洪武年间宫廷造办处特有的一种纹饰,用于太子及近支亲王,靖难之后,永乐帝便废止了这种纹样,几乎成了建文朝一小撮特定身份人物的独有标志!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起来,撞得耳膜嗡嗡作响。她极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她迅速瞥了一眼同伴们,张一斌和陈文昌显然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只有罗子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投来询问的目光。
欧阳菲菲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她需要更确凿的证据。
就在这时,榻上的老僧发出一声悠长的呻吟,眼睫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那眼神初时迷茫,随即被巨大的惊恐和警惕所取代,他猛地坐起身,缩向床角,厉声喝问:“你……你们是何人?!此处是何处?”他的官话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旧式官腔,咬字格外清晰,绝非普通僧侣。
“大师勿惊!”陈文昌连忙上前,将温粥递过去,语气温和,“我们是在山中迷路的旅人,适才见您昏倒在溪边,便将您救了回来。这里是庐山的一座小寺院,很安全。”
老僧——了尘,眼神中的警惕并未消退,他扫过陈文昌温和的脸,张一斌精悍的身姿,罗子建沉稳的眼神,最后落在欧阳菲菲脸上,尤其是她那双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他下意识地又握紧了右手,将那玉佩彻底藏入掌心。
“多……多谢诸位施主搭救。”他声音沙哑,稍稍放松了姿态,接过粥碗,手指依然因虚弱而颤抖。
为了缓和气氛,陈文昌试图找些话题。他瞥见墙角堆着的一些简单素斋食材,笑道:“大师父在这清修,饮食甚为简朴。我们这里还有些带来的酱菜,味道虽重,但佐粥最是开胃,您要不尝尝?”说着,他习惯性地从自己的万能背包里掏出一小罐号称“地狱之火”的超辣辣椒酱。
了尘看了一眼那红得耀眼的辣椒酱,眼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讶异,随即摇头婉拒:“多谢施主美意。出家之人,清心寡欲,寺中斋饭皆有定规,清淡为本,不敢享用如此……浓烈之物。”他话语顿了顿,补充道,“平日里,也不过是些山蔬、豆腐、糙米,依循古制,不敢逾越。”
他这番话本意是解释寺院的清规,听在欧阳菲菲耳中,却如同又一记惊雷!
明代寺院斋饭规制极其严格,尤其是对于隐藏身份、生怕露出马脚的前朝帝王而言,任何饮食习惯上的特殊癖好都可能成为致命的破绽。他如此自然地拒绝辛辣之物,并强调“斋饭定规”、“依循古制”,这种深入骨髓的谨慎,绝非普通僧人所能拥有!
身份!他的身份几乎呼之欲出!
欧阳菲菲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试探,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极不自然的夜枭鸣叫——太过突兀,太过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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