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海盗的PPT演示》
暴雨鞭挞着宝船巨大的木壳,墨汁般的海水在船舷外翻涌嘶吼。甲板上早已空无一人,只有粗粝的浪头撞碎在船舷,炸开惨白的飞沫。值夜的水兵蜷缩在勉强遮蔽风雨的角落,油布灯笼在风中疯狂摇摆,微弱的光芒艰难地撕扯着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与雨幕,只映出一小片湿漉漉、反着幽光的甲板。
我紧贴在指挥舱冰冷的木窗后,脸颊几乎能感受到粗粝木纹的触感。风雨声像是无数厉鬼在船外尖啸、撞击。望远镜镜片蒙着一层湿气,视野边缘不断有水珠蜿蜒爬下。视野里,只有狂暴的海,无边的黑,吞噬一切的雨。
“这鬼天气,连海龙王都要缩回窝里。”陈文昌缩在我旁边,牙齿微微打颤,声音在风雨里几乎听不见。
突然,望远镜视野边缘,那浓稠的黑暗深处,毫无征兆地,一点幽绿的光猛地刺了出来。不是桅灯那种昏黄、温暖的光,而是冰冷的、稳定的、带着某种无机质感的绿芒,像深海里某种巨兽骤然睁开的独眼。
“有东西!”我喉咙发紧,声音被风雨削得尖利。
那点绿光迅速膨胀、靠近,撕开雨幕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一艘船!船型狭长如鲨,比宝船小得多,却透着一种诡异的流线和速度感,在如此狂暴的海况下,它竟如幽灵般破浪而来,船身异常平稳,几乎没有大的起伏颠簸。甲板上,影影绰绰,全是沉默持械的身影,雨水冲刷着他们身上简陋的皮甲和手中反射寒光的刀斧、弩箭。船头,一面巨大的黑色旗帜在狂风中猛烈翻卷,惨白的骷髅头图案时隐时现,空洞的眼窝直勾勾地“盯”着宝船的方向。一股寒意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
“海盗!”陈文昌的声音彻底变了调,惊恐穿透风雨,“是那艘船!那艘有骷髅旗的!”
郑和魁梧的身影如铁塔般骤然堵在舱门口,披风被风灌满,猎猎作响。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淬着冰一样的寒光,那是身经百战的主帅面对突袭时的绝对冷静。他没有半分犹豫,右手猛地高举,随即狠狠劈下!
“呜——呜——呜——”
低沉、浑厚、穿透力极强的海螺号角声骤然撕裂风雨的喧嚣,在宝船巨大的船体间反复震荡、回响。这不再是示警,而是**裸的战争号角!死寂瞬间被打破,整艘宝船如同沉睡的巨兽被猛地惊醒。
沉重的脚步声、兵甲碰撞的铿锵声、军官嘶哑急促的号令声……无数声音从底舱、从各层甲板汹涌爆发出来,汇成一股令人心悸的洪流。水兵们像决堤的洪水,从各个舱口蜂拥而出,瞬间填满了风雨中的甲板。长枪如林,密集地竖起,在微弱晃动的油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弩手们以惊人的速度在船舷女墙后单膝跪地,沉重的弩机被迅速拉开,淬毒的弩箭斜指前方那片被黑暗和雨水包裹的海域;刀盾手在前方组成铁壁,巨大的木盾重重顿在甲板上,发出沉闷的轰鸣。
宝船,这海上移动的堡垒,在短短数十个呼吸间,便完成了从沉睡到狰狞战斗姿态的彻底转变。肃杀之气弥漫,压过了风雨的狂躁。所有目光,所有武器,都死死锁定了那艘仍在快速逼近的幽灵海盗船。雨水顺着士兵们紧绷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
“稳住!听令!”郑和的声音如同重锤敲在铜钟上,在甲板上空回荡,盖过风雨。
海盗船在距离宝船约五十步的地方,诡异地停了下来。没有冲锋,没有接舷跳板的呐喊,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两艘船在狂暴的海浪中起伏,像两头在黑暗中对峙的洪荒巨兽。
就在这紧绷到极致的寂静里,海盗船船楼高处,那片被风雨模糊的黑暗中,一点刺眼的白光毫无征兆地炸开!那光芒如此强烈、如此集中,像一道凝固的闪电,瞬间撕裂了雨幕,精准地投射在宝船主桅杆巨大的白色船帆上。光芒的边缘锐利无比,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纯粹和冰冷。
“妖法!”甲板上瞬间炸开一片惊恐的骚动。前排的刀盾手下意识地将盾牌举得更高,长枪兵的长枪微微颤抖。几个年轻水兵甚至双腿一软,几乎要跪倒。那光,如此陌生,如此诡异,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连郑和都下意识地向前一步,右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身经百战,见过无数风浪,但这凭空出现的、稳定得可怕的光束,依旧让他心头剧震。
紧接着,更加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那片投射在主帆上的刺眼白光,开始扭曲、变幻。线条、色块飞速地勾勒、组合……转瞬之间,一幅巨大、清晰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地图,赫然呈现在所有大明水师官兵眼前!
不是他们熟悉的、用毛笔勾勒、带着山水意境和模糊边界的传统舆图。这幅图精确得可怕!海岸线的每一个曲折弯角都纤毫毕现,岛屿的位置、形状、大小比例精准得如同用尺规丈量。图上有无数细小的、古怪的符号标注,还有一条粗大的、醒目的红色虚线,像一条蜿蜒流淌的毒蛇,从一片他们从未见过的、标注着“东海”的广阔海域,一路曲折延伸,最终指向一个被特意用巨大红叉标记出来的点——那红叉的位置,赫然就在我们此次航线的必经之路上!一个从未在任何官方海图上出现过的无名荒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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