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海盗旗飘扬》
铅灰色的海雾如同巨大的湿布,沉沉地压在郑和船队庞大的宝船阵列之上。能见度急剧收缩,前后相随的船只轮廓在浓稠的雾气中时隐时现,化作模糊而阴郁的剪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咸腥气息,混着木头被湿气长久浸润后散发的微腐气味。海浪拍打船舷的单调声响,在无边无际的雾障里显得空洞而遥远,更添几分令人不安的粘稠寂静。
罗子建斜倚在主桅旁的护栏边,手中那只现代塑料外壳的军用望远镜,此刻成了唯一能刺破迷雾的利刃。镜片紧贴眼眶,带来微凉的触感,他屏住呼吸,缓慢而坚定地转动着旋钮,努力调整焦距。海雾深处,一个移动的、与郑和船队阵列方向明显偏离的灰影,骤然闯入了放大的圆形视野——那是一艘船的侧影,细长、低矮,绝非宝船或护卫舰那种宽厚沉稳的体态。它像一条无声滑行的鲨鱼,在迷蒙的海域中若隐若现,谨慎地保持着距离,却又固执地尾随。
“有东西。”罗子建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死水,瞬间在值哨的几人中激起涟漪。
张一斌立刻凑了过来,几乎要抢望远镜:“我看看!是迷路商船?还是……”
“不像商船。”罗子建把望远镜递给他,眉头锁紧,“速度很快,船型也怪,鬼鬼祟祟的。”
张一斌接过望远镜,只看了几秒,低骂一声:“妈的,这船看着就邪性!鬼头鬼脑,绝对没安好心!”
欧阳菲菲和陈文昌也围拢过来,脸上都蒙上了一层阴翳。在这条沟通东西方的繁忙航线上,除了浩荡的王师船队和循规蹈矩的朝贡船只,剩下的不速之客,往往意味着同一个答案——海盗。这片海域的凶名,如同附骨之疽,在每一个水手心头盘踞。
“别是‘海狼’那帮杂碎吧?”陈文昌的声音有点发紧,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从不离身的自制辣椒水喷瓶,“上次靠岸补给,酒肆里那些水手提到这名字,脸都吓白了,说他们神出鬼没,抢船不留活口。”
“海狼?”张一斌嗤之以鼻,把望远镜递给欧阳菲菲,“管他什么狼,敢来啃郑和爷爷的宝船?崩掉他满嘴牙!”他拍了拍腰间的短刀,又掂了掂手里一根临时充作武器的沉重船桨,发出沉闷的声响。
欧阳菲菲没理会张一斌的豪言,她接过望远镜,白皙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微微泛白。镜筒稳稳地追随着那个在浓雾边缘游弋的阴影。她看得比谁都久,比谁都仔细,仿佛要将那艘船的每一根线条都刻进脑子里。浓雾似乎被一股微弱的气流短暂地撕开了一道缝隙,虽然转瞬即逝,但对准了方向的望远镜,清晰地捕捉到了船艏部位一闪而过的景象——一根倾斜的桅杆顶端,一面旗帜在潮湿的空气中无力地垂落着。
“旗!”欧阳菲菲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它挂了旗!”
“废话,海盗不挂骷髅旗挂什么?挂个‘欢迎光临海底捞’?”张一斌没好气地呛了一句。
“不是骷髅!”欧阳菲菲猛地放下望远镜,脸色在灰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她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震惊,“是……是个logo!一个现代logo!”
“啥玩意儿?”张一斌和陈文昌同时失声,连罗子建也猛地看向她。
“一个被咬掉一口的苹果!”欧阳菲菲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吐出这个属于另一个时空的标志,“白色的,印在黑色的旗面上!”
刹那间,甲板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海浪声、风声、缆绳摩擦声都消失了。只有那个荒谬绝伦的符号,带着冰冷的、来自未来的嘲讽,狠狠地砸在每个人的意识深处。苹果logo?在这六百年前的明朝宝船上空飘扬?这比任何狰狞的骷髅都更令人毛骨悚然。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上脊背。
“操!”张一斌第一个打破死寂,他劈手夺回望远镜,几乎是粗鲁地怼在眼睛上,“妈的,真是苹果!见鬼了!这帮海盗搞什么行为艺术?还是哪个神经病设计师么穿过来了?”
“不可能这么巧!”罗子建的声音低沉而紧绷,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菲菲,再看!船上还有什么异常?人!注意看人!”
欧阳菲菲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再次举起望远镜。这一次,她调动了全部心神,锐利的目光穿透雾气,死死锁定那艘幽灵般的海盗船。船体比想象中更破旧,木料发黑,船帆打着补丁,充满了劫掠生涯的粗粝痕迹。甲板上人影晃动,穿着杂乱,大多袒胸露臂,身上刺着狰狞的海兽或扭曲的符文,挥舞着明晃晃的鱼叉、弯刀,发出模糊不清的嚎叫。典型的古代海盗做派。
然而,当她的视线扫过船艉楼一个相对高敞的平台时,呼吸骤然停滞。那平台像是个简陋的指挥台。一个身材格外魁梧、脸上横亘着巨大刀疤的头目,正挥舞着手臂咆哮着什么。而在他身后的船舱壁上,钉着一张颜色刺眼的东西——一张纸!一张与现代办公室常见的招聘告示大小相仿的纸!纸张的质地和颜色,在周围腐朽的木色衬托下,显得格格不入的崭新与怪异。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